“死亡倒计时”五个字,如同裹挟着万载寒冰的利刃,精准无比地刺穿了我所有卑微的伪装和侥幸的幻想。
他知道了!
他不仅知道,而且看得清清楚楚!我那如同跗骨之蛆、悬在头顶的催命符,在他眼中,恐怕不过是清晰可辨的纹路!
血液在刹那间凝固成冰,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连那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都短暂地离我而去,只剩下一种被彻底剥光、暴露在绝对力量审视下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羞耻。我僵在冰冷的潭水里,捧着果子的手还维持着那个愚蠢的、献媚的姿态,指尖却抖得如同风中残烛。
“我……”喉咙像是被粗糙的砂石堵住,只能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所有的辩解、哀求、谎言,在对方那双洞悉一切、漠然如寒星的眼眸注视下,都显得苍白可笑,不堪一击。
系统尖锐的警报如同垂死的蜂鸣,疯狂冲击着我的意识:
【警告!目标人物已识破核心规则束缚!警告!宿主处境极度危险!警告!目标人物精神力层级过高,存在直接抹杀宿主灵魂的可能性!极高风险!极高风险!】
抹杀……灵魂……
这两个字眼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我的意识上。
宋亚轩似乎对我的恐惧反应毫无兴趣。他目光平淡地扫过我瞬间褪尽血色的脸,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只悬在空中的、完美得令人窒息的手,对着那几颗悬浮在冰晶水汽之上的莹白浆果,轻轻一招。
果子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温顺地飞向他。
他没有伸手去接。
果子在距离他身前尺许的地方停了下来,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和清冽的甜香。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其中一颗果子上,那眼神专注而淡漠,像是在研究某种新奇但无关紧要的标本。
他伸出那修长如玉的食指,指尖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冰蓝色光晕,极其轻柔地点在了其中一颗浆果光滑的表皮上。
没有声音。
但就在他指尖触碰果皮的瞬间——
嗡!
一道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震颤波纹,以那颗浆果为中心,无声地扩散开来!空气仿佛水面般荡漾了一下!
紧接着,那颗被他指尖点中的、原本晶莹剔透的白色浆果,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机!饱满圆润的形态肉眼可见地萎缩、干瘪下去!莹白的光泽迅速黯淡,变得灰败!那股奇异的清甜香气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如同草木腐朽般的枯败气味!
而其余的几颗果子,则完好无损,依旧散发着朦胧的光晕。
他……他在抽取果子的生机?还是……在分析?
我屏住呼吸,连恐惧都暂时被这诡异而震撼的一幕压了下去,只剩下纯粹的、对未知力量的敬畏。
宋亚轩收回了手指,指尖那点冰蓝光晕悄然散去。他看也没看那颗瞬间枯萎的果子,任由它如同失去支撑般,“噗”地一声轻响,坠落在冰冷的墨玉潭水中,迅速沉没无踪。他的目光落在剩下的几颗完好浆果上,深潭般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浅淡的、难以解读的……失望?
“凡俗之果,沾染了一丝此地边缘驳杂的灵机罢了。”他淡淡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如玉击,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宣判般的笃定,“于你,是续命稻草;于我,不过是……尘埃。”
尘埃……
这个评价如同一盆冰水,再次浇灭了我心中刚刚因他出手而升起的一点点微末希望。
果然,还是不行吗?连这唯一能拿出来的东西,在他眼中都毫无价值……我绝望地闭上眼,等待着他如同碾死蚂蚁般终结我这毫无意义的挣扎。系统尖锐的警报声已经变成了单调的、预示终结的长鸣。
【侵蚀度97%…98%…99%…即将达到临界点…宿主灵魂崩解倒计时…10…9…】
冰冷的潭水似乎要将我最后一点体温也带走。
然而,预想中的毁灭并未降临。
【…8…7…】 系统冰冷的读秒诡异地慢了下来,如同卡顿的齿轮。
我猛地睁开眼。
只见宋亚轩的目光,并未停留在那些无用的浆果上,反而再次穿透了水汽和空间的距离,落在了我的身上——更确切地说,是落在了我因剧痛和寒冷而微微颤抖、浸泡在墨玉潭水中的那只手腕上。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琴音干扰倒计时时留下的、一丝极细微、几乎不可察觉的冰寒气息。
他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漠然审视,而是多了一种……探究?一种仿佛在迷雾中发现了一缕微弱、却路径奇特的丝线般的兴趣。
“不过……”他再次开口,清冷的嗓音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转折。
这一个“不过”,瞬间扼住了我濒临停止的心跳!系统的读秒仿佛被冻结在了【…7…】的位置!
“你身上这道‘规则’的烙印……”宋亚轩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探针,仿佛要穿透我的皮肉骨骼,直视那缠绕在灵魂深处的猩红枷锁,“……倒是有几分意思。”
他微微偏了偏头,墨色的发丝随着动作滑落一缕,拂过如玉的侧颊。这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却让他身上那股拒人千里的冰寒仙气,奇异地淡化了一丝,显露出一种近乎凡人的、纯粹的思索神情。
“腐朽挣扎,铁锈斑驳……”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充满了……低劣的强制与混乱的拼凑感。像个粗制滥造的囚笼。”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系统强加于我的规则本质——一个强制性的、低劣的、混乱的囚笼!
“但,”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我因震惊和不解而瞪大的眼睛,“能在这等粗劣规则下挣扎至今,甚至……带着它撞破了本君布下的‘沉梦’结界……”
他顿了顿,唇角那丝极淡、极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兴味。
“……你这只小虫子,倒也并非全无价值。”
价值?
我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哪怕这稻草是来自深渊的凝视!剧烈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腔!他看到了价值?哪怕只是像看一只比较顽强的虫子?!
“仙君!我……”我急切地想要开口,抓住这渺茫的生机!
但宋亚轩并没有给我继续说话的机会。
他那只方才点化(或者说毁灭)了浆果的右手,再次抬了起来。这一次,并非对着果子,而是对着我!
五指修长,对着我所在的方向,极其随意地、如同拂去桌面微尘般,轻轻一拂。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但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如星海般的柔和力量瞬间降临!它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包裹。
我身周冰冷的墨玉潭水,仿佛拥有了生命,无声地向上涌起、凝聚!瞬间形成了一个直径约莫一丈、完全透明的水球,将我整个人温柔却又绝对牢固地包裹其中!
水球隔绝了潭水那刺骨的寒意,也神奇地隔绝了外界那无处不在、对我而言如同毒药的“高浓度灵气”!窒息感消失了,连体内那疯狂肆虐的撕裂剧痛,也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虽然系统那猩红的倒计时依旧悬停在【…7…】的位置,冰冷刺眼,但那致命的“灵气毒杀”过程,竟然被这神奇的水球暂时中止了!
【警告!警告!检测到超高维度法则庇护!规则冲突被强制压制!侵蚀进程暂停!暂停!】 系统的警报声第一次带上了混乱和难以置信的意味。
我漂浮在水球中央,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仿佛悬浮在温暖的母体羊水中。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难以置信的狂喜交织在一起,让我几乎要落下泪来。我怔怔地抬头,望向青石上那个掌控一切的身影。
宋亚轩收回了手,宽大的月白袍袖垂落,纤尘不染。他端坐如初,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聒噪。”他淡淡开口,不知是在说系统,还是在说我刚才试图开口的举动。
他微微抬眸,那双蕴藏着万载寒夜的眼眸,穿透了透明的水球壁障,再次落在我身上。那目光不再有审视,也没有兴味,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如同神祇俯视凡尘蝼蚁般的平静。
“蝼蚁。”他清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水球之中,每一个字都带着法则般的重量,“想活下去?”
我用力地、几乎是拼尽全力地点头,生怕慢了一瞬这奇迹般的生机就会消失!
宋亚轩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极其细微的一分。
“很好。”
他缓缓站起身。
月白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垂落,在青石上铺展开流畅的弧线。墨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在他身后如同流淌的夜色。仅仅是站起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便有一股无形的、浩瀚如渊海的气势弥漫开来,让整个幽静山谷的空气都为之凝滞!连包裹着我的水球,都微微震颤了一下。
他站在青石边缘,如同立于世界之巅,目光垂落,俯瞰着水球中渺小如尘埃的我。
“本君厌烦了此地的寂静,也……厌烦了某些粗制滥造的‘规则’在我眼皮底下聒噪。”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给你一个选择。”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将我牢牢钉在原地。
“做本君身边一个暂时存活的‘观察品’。”
“或者——”
他抬手,对着水球外、那隔绝了致命灵气的屏障,极其随意地屈指一弹。
啵!
一声轻响,如同水泡破裂。
水球靠近他那一侧的屏障,瞬间消失了一小块!仅仅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缺口!
然而——
呼!
一股远比之前浓烈百倍、狂暴如怒涛的“灵气”洪流,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毒液,疯狂地从那个缺口涌入水球之内!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呃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再次席卷全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每一寸肌肤,钻入了每一根骨髓!视野瞬间被猩红覆盖!系统的警报声和倒计时的滴答声如同丧钟般在颅内疯狂炸响!
【警告!屏障破损!高浓度侵蚀性灵气侵入!侵蚀速度指数级提升!崩解加速!99.5%…99.6%…99.7%…】
仅仅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缺口,带来的便是毁灭性的灾难!
宋亚轩冷漠地看着我在水球中痛苦翻滚、痉挛,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他指尖微动,那破开的缺口瞬间弥合如初,狂暴涌入的“毒气”被再次隔绝。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但残留在身体和灵魂上的恐怖余韵让我如同刚从地狱里爬出来,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和无法控制的战栗。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水球内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我粗重压抑的喘息和劫后余生的恐惧。
青石上,宋亚轩的身影依旧挺拔如松。
他微微俯视着水球中狼狈不堪、如同刚从溺毙边缘被捞起的我,清冷如玉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再次响起,清晰地敲打在我脆弱的神经上:
“现在,蝼蚁。”
“告诉本君,你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