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冻结在冰蓝晶石幽幽的光芒里。
我匍匐在冰冷刺骨的岩石地面上,身体僵硬得如同那尊黑蛇冰雕,连颤抖都凝固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被威压重创后的钝痛,撞击着耳膜,震得我头晕目眩。脑海中只剩下宋亚轩袖摆上那丛突兀的暗绿苔藓,和他眼中那份纯粹的、难以置信的愕然。
死寂。
死寂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
我甚至不敢呼吸,生怕一丝微弱的气息都会成为引爆毁灭的导火索。惊扰沉睡的仙君,引发神秘晶石的剧烈反应,最后还把“垃圾”甩到了他纤尘不染的衣袍上……任何一条都足以让我死上千百次。
胸前的墨玉核心疯狂旋转,散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刺目的冰蓝光芒,形成一层厚实的、不断荡漾涟漪的护罩,将我紧紧包裹。但这一次,它并非防御外界的攻击,更像是在……拼命隔绝着我身上可能散发出的、任何一丝一毫会再次“惊扰”到对方的气息!它在恐惧!连这代表宋亚轩力量的核心都在恐惧!
系统猩红的倒计时依旧凝固在【71:38:47…】,像一只沉默而冰冷的眼睛,嘲笑着我即将到来的终结。
【警告!目标人物精神场域剧烈波动!危险等级:毁灭级!核心庇护超负荷运转!请宿主……】系统的警报声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崩溃的电子杂音,最终归于沉寂,似乎连它都放弃了分析。
石屋中央。
宋亚轩的目光,终于从那丛沾在自己月白衣袖上的“寒魄藓”上移开。那抹纯粹的愕然如同薄冰消融,迅速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审视所取代。他的视线穿透了墨玉核心疯狂运转的光罩,如同无形的探针,精准地刺入我的身体、我的灵魂。
这一次的审视,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
不再是居高临下的漠然,不再是评估价值的冰冷。而是一种……带着实质压迫感的、如同要将我从里到外彻底拆解、剖析的专注!仿佛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完全无法理解、却又极其重要的事情。
那视线扫过我的四肢百骸,掠过我因恐惧而痉挛的神经,最终,如同冰冷的镊子,牢牢夹住了我眉心深处那两道纠缠的烙印——系统猩红的规则枷锁,和他亲手刻下的、流转着冰蓝微光的灵魂契约。
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那并非愤怒,而是一种……遇到了极其复杂、难以解析的难题时,纯粹的困惑与探究。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审视中——
嗡……!
那巨大的冰蓝晶石,再次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嗡鸣!
这一次,声音不再狂暴,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共鸣般的韵律。晶石内部,深邃的冰蓝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涨缩,光芒流转间,竟然隐隐勾勒出一些极其玄奥、不断变幻的天然纹路。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温和,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穿透力的冰寒气息,如同涟漪般缓缓扩散开来。
这股气息扫过我的身体。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疯狂运转、几乎要过载崩溃的墨玉核心,光芒猛地一敛!旋转速度瞬间平复下来,恢复了之前那种沉稳内敛的节奏。核心表面流转的冰蓝光晕,似乎变得更加纯粹、更加凝练了一丝!
更让我震惊的是,那股精纯的冰寒气息透过核心的守护,渗入我的身体,并未带来伤害,反而如同最纯净的清泉,瞬间抚平了被威压重创后的灵魂震颤和身体剧痛!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清凉与宁静感油然而生,仿佛所有的恐惧、杂念都被瞬间冻结、净化!
【提示:检测到超高纯度‘玄冰魄’本源能量共鸣!灵魂震荡修复!核心法则契合度微量提升!守护效能稳定!】系统的提示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波动。
共鸣?玄冰魄?
我愕然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这突如其来的舒适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怪异的体验。
而宋亚轩,在晶石嗡鸣响起的瞬间,目光就猛地从我身上移开,重新落回了那巨大的冰蓝晶石之上!
他眼中的审视和困惑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专注的光芒所取代!那光芒锐利如剑,仿佛要穿透晶石的表层,直视其内部流转的法则本源!他甚至微微前倾了身体,靠近那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晶石表面,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抬起,似乎想要触碰那玄奥的天然纹路,却又在距离寸许的地方停住。
晶石的嗡鸣声持续着,如同古老的歌谣。光芒明灭,映照着他如玉的侧脸,显露出一种近乎痴迷的专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找到了失落拼图般的悸动?
整个空旷冰冷的石屋,似乎都因为这晶石的嗡鸣和宋亚轩的专注而改变了氛围。那拒人千里的孤寂感被一种奇异的、流动的“生机”所取代,虽然这“生机”的本质依旧是彻骨的冰寒。
时间在奇异的共鸣中缓缓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晶石的嗡鸣声逐渐低沉下去,最终归于沉寂。内部流转的光芒和玄奥纹路也缓缓隐没,恢复了之前的深邃与平静。
宋亚轩依旧保持着靠近晶石的姿态,久久未动。他低垂着眼帘,长睫在幽蓝光晕下投下浓密的阴影,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情绪。那专注的光芒并未完全消散,反而沉淀为一种更深邃的思索。
终于,他缓缓直起身。
目光再次转向我。
但这一次,那目光中的审视和压迫感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情绪。有探究,有审视,有困惑,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发现新奇玩具般的……兴味?
他的视线扫过我身上那层已经恢复平静的墨玉核心光晕,又落回自己袖摆上那丛暗绿色的“寒魄藓”。
他伸出手指——并非之前点化或烙印时那般带着法则之力,只是极其寻常地、用指腹捻起了一片肥厚冰冷的苔藓叶片。
指尖传来微弱的、属于植物的冰凉触感,以及那熟悉的清冽气息。
他沉默地看着指尖的叶片,又抬眼看了看我,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终于,他开口了。
声音依旧是清冷如玉击,却少了之前那种冻结灵魂的漠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平淡?
“此物,”他捻着那片苔藓叶片,目光落回晶石,“名‘寒魄藓’。”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是在向我这个“观察品”解释?
“生于极寒绝地,汲漱玉寒气,纳星月微光,百年方得寸许。”他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其性至阴,其根共生寒岩,坚韧难摧,凡俗之力不可伤。”
原来……它叫“寒魄藓”。百年才长一寸?凡俗之力不可伤?难怪我之前用石片怎么也撬不动!想到自己之前笨拙的尝试,一丝后怕和荒谬感涌上心头。
“然,”宋亚轩话锋一转,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再次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的锐利,“你剥离了它们。完整剥离。”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我沟通墨玉核心、引导水系法则之力时的精神轨迹。
“引‘沉渊’之力,化‘润物’之法……”他低声自语,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法则的碎片,“拙劣不堪,漏洞百出,如同孩童持重锤……却偏偏……撬动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的探究兴味似乎更浓了一分。
“更甚者……”
他的目光转向那恢复平静的“玄冰魄”晶石,眸中那抹奇异的光芒再次闪烁。
“引动‘玄冰魄’共鸣……”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似乎无法理解的困惑,“虽微弱如萤火,转瞬即逝……却真实不虚。”
引动共鸣?我?刚才那晶石的异动和舒适感,是因为我?这个认知让我彻底懵了。
宋亚轩不再言语。他捻着那片“寒魄藓”叶片的手指微微一动。
嗤。
一声轻响,极其细微的冰蓝光晕自他指尖一闪而逝。
那片被他捻在指间的、肥厚的暗绿色叶片,连同他袖摆上沾着的那整丛“寒魄藓”,瞬间化作了最细微的、闪烁着冰蓝微光的晶莹粉末!如同星尘般簌簌飘落,还未触及冰冷的岩石地面,便已消散在空气中,不留一丝痕迹。
仿佛从未存在过。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对“意外”的耐心。眼中的复杂情绪迅速褪去,重新恢复了那种俯瞰尘寰的、亘古不变的冰冷漠然。
他不再看我,仿佛刚才的一切对话和异变都未曾发生。他微微侧身,宽大的月白袍袖拂过冰冷的岩石,身影如同融入幽蓝的光晕之中,无声无息地再次倚靠回那块天然的石台,微微阖上了双眼。
石屋内,再次只剩下冰冷的岩石、幽蓝的晶石光芒,和一个匍匐在地、劫后余生却满心茫然的“观察品”。
那道冰冷的意念,再次毫无征兆地灌入我的脑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驱赶意味:
“出去。”
随着意念落下,那扇敞开的青黑色石门,无声无息地开始向内滑拢。
我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挣扎着站起来,不敢有丝毫停留,用尽全身力气,在石门彻底关闭的前一瞬,狼狈地冲了出去!
砰!
沉重的石门在身后彻底闭合,隔绝了石屋内的一切气息。
万丈云巅的凛冽寒风瞬间将我包裹,吹散了最后一丝残留的、属于“玄冰魄”的清凉舒适感,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劫后余生的虚脱。
我瘫倒在冰冷的青石平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般割着喉咙。胸前墨玉核心的光芒已恢复平静,但它的存在感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刚才……发生了什么?
剥离寒魄藓……惊扰仙君……引发晶石异动……被恐怖威压碾压……晶石共鸣带来的舒适与修复……仙君那复杂难懂的眼神和话语……最后被像垃圾一样赶出来……
一幕幕在脑海中疯狂闪回,混乱不堪。
他最后的话语,如同烙印般刻在心头:
“引‘沉渊’之力,化‘润物’之法……拙劣不堪……却偏偏撬动了……”
“引动‘玄冰魄’共鸣……虽微弱如萤火……却真实不虚……”
沉渊?是指墨玉核心的力量?润物之法?是我误打误撞引导的那股渗透性的法则?玄冰魄……共鸣……
我低头,看向自己依旧有些颤抖的双手。
难道……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是能引动那神秘“玄冰魄”的?或者说,是我沟通墨玉核心的方式,虽然拙劣,却意外地契合了某种……法则?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混沌的脑海!
虽然依旧是被掌控的“观察品”,虽然依旧卑微如尘,虽然攻略之路依旧遥不可及如同神话……
但这一次,在那位视万物为尘埃的仙君眼中,我似乎不再仅仅是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毫无价值的“虫子”了。
我身上,有他无法理解、却似乎……值得观察的“异常”?
哪怕这“异常”来源于我的笨拙、来源于系统的规则枷锁、来源于阴差阳错的巧合……
但这,或许就是我在这个残酷的修真世界,在宋亚轩身边,挣扎求存的……第一缕微光?
我蜷缩在冰冷的平台上,感受着墨玉核心传递来的微弱守护,望着远处翻滚的云海和那座孤绝的黑蛇冰雕。
寒风依旧凛冽。
但心底,有什么东西,似乎悄然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