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纸伞在他头顶撑开一片小小的、安稳的天地,将喧嚣和雨水都隔绝在外。他走在泥泞的村路上,脚步不疾不徐,鞋子和裤脚干干净净,与周围那些狼狈奔跑的同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他抱着滴雨未沾的书包和几乎同样干爽的自己推开家门时,故月辞正和往常一样,瘫在竹椅里,手里翻着一本不知道哪个年代的旧杂志。
听到动静,她懒懒地抬了下眼皮,目光在他干爽的衣服上停留了一瞬,便又落回书页上,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师父,我回来了。”张楚岚把伞小心地靠在门边沥水,声音轻快,“伞没湿透,我擦过了。”
“嗯。”故月辞应了一声。
——
自那次开学送伞之后,张楚岚和故月辞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张楚岚依旧人前叫“姐”,人后称“师”;故月辞依旧大部分时间懒洋洋地瘫着,偶尔教他一些“修养身心”的法门。
直到……张楚岚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他的师父,似乎在某些方面,缺乏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
第一次,故月辞难得地、主动地表示想“帮忙”准备晚饭。张楚岚受宠若惊,正在灶台前忙碌的他,只听到身后“噗”一声轻响,回头就看到师父正低头看着自己宽大的袖口,那里窜起一簇小小的、橙红色的火苗。她眼神里没有惊慌,只有点……好奇?仿佛在观察一种罕见的自然现象。
“师父!”张楚岚魂都快吓飞了,手忙脚乱地舀水泼过去。
火灭了,袖口留下一块焦黑的痕迹。故月辞抬眼看她,语气平静地解释:“它自己燃起来的。” 那语气好像那火苗是有自主意识的不速之客。
张楚岚惊魂未定,只好归结为师父修炼的功法可能至阳至刚,偶尔气息外泄。
然而,第二次很快到来。
这次是在她试图将一把野菜放进锅里时,离灶膛还有半尺远,那垂落的银发发梢和另一只袖子,又“呼”地一下冒起了青烟。
张楚岚这次动作更快,一把扯过旁边浸了水的抹布盖了上去。
烟雾散去,故月辞看着自己再次遭殃的衣袖和微微卷曲的发梢,微微偏头,似乎在思考这其中的因果联系。她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用一种宣布客观规律的口气对张楚岚说:“此间灶火,与我不睦。”
张楚岚:“……”
他看着师父那张清冷绝伦、写满“与我无关”的脸,又看了看狼藉的灶台和她的衣袖,终于认清了现实。
他这位能预知风雨、洞悉因果、强大得不可思议的师父,在生活常识方面,可能连村里三岁的娃娃都不如。不,不是不如,是存在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让她进厨房,无异于引火……呃,自焚。
“师父,”张楚岚深吸一口气,用上了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像个小大人般郑重宣布,“以后,厨房您就别进来了。”
故月辞闻言,抬眸看他,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如释重负?她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可。”
仿佛就等着他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