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雨浩的身影出现在星斗边缘时，像是一具被抽去魂魄的木偶。血雨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襟，凝成暗红的水流顺着下颌滴落，他却浑然不觉。路旁的铁甲犀牛冲他亮出磨得锃亮的尖角，毒雾豹对着他的脖颈龇出森白獠牙，甚至有藤蔓缠上他的脚踝试图拖拽，可他只是保持着同一个频率迈腿，瞳孔里蒙着层厚厚的白雾，仿佛眼前的一切都隔着磨砂玻璃。
脑海里反复回荡着秋儿最后那声带着含泪的叹息，五脏六腑像是被无形的手攥成一团，疼得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分不清迎面扑来的是风雨还是魂兽的咆哮，四肢早已麻木，全凭一股执念牵引着。
忽然，周遭的风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瞬间滞涩了半分。铁甲犀牛的低哞戛然而止，毒雾豹夹着尾巴缩回了灌木丛，连缠在脚踝的藤蔓都在簌簌发抖。霍雨浩混沌的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刺了一下，僵硬地抬起头。
数十万年修为的气息如同上百倍的地心引力，压在他身上，让他连站立都快做不到。若不是命运头骨中在精神之海中划过的金色流光，精神之海也快要被碾碎。他能感觉到那股气息里翻涌的怒火，像是积压了千万年的火山正对着自己喷薄，每一缕气流都带着足以撕裂灵魂的威压。
血雨在他眼前诡异地凝滞了一瞬，随即顺着一道无形的轮廓滑落。他顺着那道轮廓缓缓抬眼，只见不远处的巨树阴影里，一道山岳般的黑色身影正与雨幕融为一体。玄色鳞片在昏暗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金色竖瞳如同两盏悬在暗夜中的灯笼，死死锁着他，仿佛从亘古就伫立在那里，只等着他自投罗网。
“你终于来了。”
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滚碾而来，带着冰碴般的寒意，每一个字都砸在霍雨浩的胸口，让他喉头一阵腥甜。帝天缓缓抬爪，锋利的爪尖在血雨中划过一道银亮的弧线，指向他的眉心：“用她的献祭换来了力量，滋味如何？”
霍雨浩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一口血沫顺着嘴角溢出，在下巴凝成暗红的珠串。
雨丝打在他脸上，混着不知是泪还是血的温热液体滑落。他望着帝天那双燃着怒火的金瞳，嘴唇哆嗦了半天，才从齿缝里挤出让人听不清的气音。命运头骨的金光在精神之海疯狂闪烁，却只能勉强撑住不被那股戾气撕碎，连抬眼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我……” 一个字刚出口就被喉咙里的腥甜堵住，他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指节因为死死攥着衣襟而泛白，“我没有……”
血雨顺着他颤抖的脊背往下淌，在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他能感觉到帝天的气息又沉了几分，像是随时会落下的雷霆，可胸腔里翻涌的不是恐惧，而是比死亡更刺骨的悔恨。
“我，我来到这里，不是只为了阻止您，发，动兽，潮。”
狂风依旧不止，压迫的气息如一柄重锤，将霍雨浩抡飞到十多米开外，腥甜的血液从嘴中喷出。他无力地躺在地上，浑身的重量无法支持他再次站起。
“你没有资格和本王谈条件。”
“本王只想知道，你有什么立场，什么身份来到本王面前？即使瑞兽死去了，我们魂兽还是要无动于衷？你们这些杂碎把我们吃干抹净，我们还是不能反抗吗？”
周围几十里的魂兽全部死盯着霍雨浩，它们无不对其恨之入骨，但他身上那磅礴的祥瑞之力，却让众魂兽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某种程度上，霍雨浩必须感谢帝天，若非他立于此处，星斗大森林的魂兽们恐怕会失了智一般冲上来将他撕碎，即便他身上有着气运之力。
这已经是生死关头，大不了鱼死网破，没看到吗？那气运之力，都被人类全部夺走，一丝不剩。
霍雨浩完全感受不到那无处不在的恐怖威压，他的心仿佛已经死去了，全靠一点点渺茫的希望在支撑。
他拼尽全力翻了个身，双手撑在地上，像是半跪道歉般，手指深深嵌入土中，指甲处全是破裂而流出的鲜血。
“我，只想，知道——怎么，才能，复活秋儿！”
血液混着泪水，他悲怆地喊道。
随后是一丝让几乎所有魂兽都不禁灵魂发颤的声音：
“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
王座上的帝天，周身玄色鳞片根根倒竖，原本威严的面庞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扭曲，金色竖瞳几乎要喷出火来，利爪死死抠进身下的岩石，将坚硬的石面抓出五道深深的裂痕，碎石簌簌滚落。他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狂风般的呼啸，仿佛要将周遭的空气都吸尽，再喷吐出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
“复活？” 帝天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你以为瑞兽是寻常魂兽，死了还能轻易复活？你可知她献祭的是何等珍贵的气运与灵魂？你现在说要复活她？用什么复活？用你这条贱命吗？”
他猛地前倾身体，山岳般的身躯带来更沉重的威压，几乎要将霍雨浩压垮在地：“你死了，秋儿就能活过来吗？不过是多一具腐尸罢了！一只心死的瑞兽，就算能侥幸复苏，对星斗大森林又有何意义？她会再为你这个废物伤心，会再一次不顾一切，到那时，魂兽一族面临的，依旧是灭顶之灾！你以为你的粉身碎骨是什么天大的牺牲？在我看来，不过是最愚蠢的逃避！”
金色竖瞳中尽是暴戾、失望，这个人类的一切，都让帝天无比痛恨，恨不得生啖其肉。若不是那句他要复活秋儿，恐怕他的神智已经被帝天击碎。
霍雨浩就那样半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说，眼神已经彻底失去高光。
“废物，告诉我，是不是你，还是史莱克的哪个杂碎，屏蔽了我在瑞兽身上的精神力，让她为你献祭！”
“说！”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