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天（4）

“我想，您应该和我所想一样。”

帝天周身紧绷的鳞片缓缓平复，金色竖瞳中翻腾的怒火渐渐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的探究。他沉默地盯着霍雨浩，爪子不再负于身后，反而微微收拢，暗示其在快速梳理着纷乱的线索。刚才还如火山般喷发的戾气，此刻像退潮般敛入体内，只余下眉宇间深锁的疑惑——这个人类的话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他心中被愤怒掩盖的疑点。

“莫非，屏蔽精神力和这件事有关？”

“很有可能，冥冥中我能感应到一丝诡异，仿佛气运一直流向他处。这种感觉宛若游丝，又确实存在。”

“如果真是这样，那瑞兽献祭，恐怕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霍雨浩接话时，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之前的绝望被一丝探寻真相的迫切取代。他亦想从帝天这位强者的视角，看看是否还有什么细节为自己遗漏。

“能够看穿瑞兽真身的，这片大陆上，真的存在吗？莫非是圣灵教那两人？”

提及“圣灵教”，帝天语气里的憎恶毫不掩饰，显然对这股势力早有忌惮。

“如果是为了夺取灵魂力量以及能力，龙逍遥的可能性极大，黑暗圣龙加上黄金龙的极致之光，难以想象这将会产生何种恐怖的变异。”

“但圣灵教有机会在献祭中夺取力量吗？你当时是什么情况？本王必须弄清整个过程。”

闻言，霍雨浩不得不将当时的场景使用精神共享具象化展示给帝天。当他又一次看到秋儿献祭时的凄美身影，刚压抑住的感情又欲决堤。

可他不能流泪，或者说已经流不出泪了，巨大的精神创伤带给他的，一方面是情绪很难再度翻涌，另一方面是他只能把此当做动力，决不能沉浸在悲伤中而不再前进。很多事，必须等着他完成。

…………

数分钟后，当时的一切被帝天尽收眼中，他的瞳仁深处有细碎的光芒剧烈闪烁，有风暴在其中无声肆虐。那原本沉稳的呼吸陡然乱了半拍，随即又被强行压平，只是那搭在石座边缘的手掌，指节已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的弧度泄露了主人难以平复的心绪。

周遭的魂兽，即使是最低级的千年魂兽，虽然不通人类的感情，但眼前霸道的献祭确是让它们心弦共振。兔死狐悲，他们魂兽王国的公主，那决绝凄然的模样，让得它们无法再对霍雨浩产生方才那种强烈的憎恨，取而代之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感情。

良久后，帝天那粗犷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少了些威严，多了份沧桑。

“当时的情况，圣灵教没有追上你们，这种可能性已经大打折扣了，但还是必须怀疑。”

“没有线索的时候，只能去想，谁最需要这份气运，谁就最有可能是凶手！”

“日月帝国那边，包括邪帝和那些狡诈的魂导师，他们也有嫌疑。”

“好啊，好得很！看来我必须亲自去一趟日月帝国。如果是他们三方中的任何一方所为，我必有感应，敢伤我星斗者，杀无赦！”

落日森林么，也有可能，他们诡异的精神之法，或许真有能力夺走气运。为了使自己的领地强大起来，或者为了更容易度过下一次天劫，在秋儿献祭时铤而走险强行出手，未必没有可能。只是按照这种假设，邪帝能跨越万里在帝天眼皮底下切断帝天的精神力，这种事情能办到的可能性相当之低。霍雨浩指尖微微发凉，下意识看向帝天——能在这位星斗共主眼皮底下动手脚，对方的布局必然藏在自己和秋儿接触过的每一处细节里。至少，必须是接触过霍雨浩和秋儿的人，才能提前布下这一盘大棋。

思来想去，真凶何人，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锁定的，对方必然也有很多准备，才能算得如此精准。

霍雨浩紧握拳头，灵眸中看不出来有什么恐惧，纵使这个火坑是对方挖在他面前，等着他跳进去的，他也必须遂了对方的愿，然后抓住对方的咽喉，啖其肉、饮其血，和那圣灵教一起，迎接地狱的审判。

此仇不报，他霍雨浩誓不为人。无论是谁，这份债，霍雨浩必讨之。不管是谁，都绝对无法逃脱，哪怕是神，他也必杀之。

多说无益，眼下真相依旧扑朔迷离，但至少让魂兽一方与他都认识到此事绝没有那么简单。再往深处推测，霍雨浩甚至都不敢想，是否当日的圣灵教集体出动、秋儿献祭，其中都可能有对方的手笔。

这份力量，这种心机，说是霍雨浩平生所见之最，都完全不为过。

我必须要力量！

这是霍雨浩现在心中的执念，如果不能成为这片大陆的顶尖强者，不超越帝天，知晓真相的那一天，就会是他的忌日。

不过，现在，他必须先亲手撕开自己的魂魄。帝天虽然把怀疑的对象放在了日月帝国那边的势力身上，但是自己这边终究是口说无凭。

眉心的命运头骨忽然发烫，像是在预警，他能清晰感觉到体内属于秋儿的那部分灵魂在轻轻颤抖，仿佛不愿他承受这份撕裂之痛。如今秋儿的灵魂在他身上还不稳定，融合尚未彻底，他必须趁此时机赶紧做完。否则待得不久后二人灵魂相融，即使帝皇瑞兽先天灵魂强大，也必会受损，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