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雨浩，我们要不打个赌？”
许久未曾与人这般长谈，帝天的语气里添了几分难得的兴味。于他而言，口舌之争终是虚浮，唯有事实能称量出人心的分量。
“前辈有此雅兴，晚辈自当奉陪。只是不知赌局如何设定？”霍雨浩的声音平静，目光落在远处流转的光晕上，像是在思考更深层的东西。
帝天抬眼望向海神阁的方向，金色竖瞳里映不出太多情绪：“简单。你且去见海神阁的宿老们，告知他们你已改变主意。我赌他们会劝你——不必等你提及魂兽主持传灵塔之事，他们自会先说些冠冕堂皇的道理，让你觉得动摇才是顾全大局。一旦你露了犹豫，他们便会细说史莱克与原属三国的危机，劝你先交出魂灵之法，‘暂借’人类提升战力，等局势安定，再‘归还’魂兽应有的权利。”
霍雨浩沉默片刻，并非失措，更像是在咀嚼这番话里的肌理：“前辈这不是取笑，是点破。您所说的两种立场，我确实无力反驳——因为它们都站在各自的‘正义’里。”
帝天微微颔首：“乍听之下，从史莱克的角度看，这话毫无错处。可你再往深想一层：若原属三国靠魂灵之力击败了日月帝国，为了持续抗衡，你觉得他们会选择耗时费力赶超魂导技术，还是选更简单的路——逼迫魂兽成为魂灵？”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冷冽：“今日因日月帝国的威胁，他们或许会善待魂兽。但总有人不满足于仅在魂师实力上压制对手，其中不乏‘好人’——他们会说，若能用魂导技术制衡，便不再依赖魂兽，既自强，又给魂兽生存空间。”
“可他们同时也是‘坏人’。当魂导技术的壁垒被打破，世界的竞争终将回到魂师这个本源。魂师要变强，便需要魂灵；魂灵若仍握在人类手中，魂兽的结局，除了灭亡还有什么？”
霍雨浩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衣襟，过往的认知像被投入石子的静水，泛起层层涟漪。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在做“好”事，世界便会循着善的轨迹前行——变强、复仇、报答恩情，这些简单的目标支撑着他走过漫长的路。
“若真到了那一天，我相信人类不会吝啬给魂兽公平的权利。”他的声音很轻，更像是在与自己辩驳。
帝天的目光沉了下来，几十万年的光阴在他眼中沉淀为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我不信公平。这两个字，本身就是强者给弱者画的饼。”
“魂兽活在丛林法则里，我们从不奢求公平，所以你的话我能理解。但秋儿上次回来，跟碧姬说起你们的事——你们为了比赛胜利，在场上用三位一体武魂融合技，那份不肯认输的执念，让我唏嘘。”他看向霍雨浩，“连一场比赛都不肯退让的学院，在更大的诱惑面前，真能守住那份‘公平’吗？”
“可那关乎史莱克的万年荣誉，是原属三国最后的体面！若输了，日月帝国的铁骑之下，连反抗的力气都剩不下！”霍雨浩的话冲口而出，带着一种本能的维护，可话音未落，他便愣住了——这不正是帝天所说的“冠冕堂皇”？以大义为名，行便利之实，连“好心”都成了遮羞布。
帝天没有接话，只是挥了挥爪，周遭若有若无的能量屏障悄然散去：“你心里其实清楚，只是世人皆如此，你便也随了大流。如今你体内流着魂兽的血，或许能跳出这层迷障，看清那些曾被视为‘天经地义’的事。”
他望向海神阁的方向，那里已有几道身影在暮色中显现：“屏蔽已撤，他们该来了。他们怕我这‘凶兽’教坏了你这个‘未来’。”
“记住我们的赌约。我会跟你赌三次，若你全输了，便要承认自己的错误与傲慢。”
霍雨浩抬手按了按额间的命运之眼，眸光平静却坚定：“一言为定。我不信前辈能连赢三次。若我赢了一次，也请前辈放下过往的执念。”
帝天笑了，笑声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对未知的期待。若这少年真能打破他几十万年的认知，或许真能开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真要走到那一步，那丫头的心思，倒也算没白费。
命运之眼……能勘破世间真相，拨开未来迷雾吗？连那位主上都参不透的玄机，这少年又能窥见几分？
纵是渺茫，心底那点期许，终究是压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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