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考当天的雾浓得化不开，夏栀摸出笔记本时，第17页的立体几何图上凝着层薄露。她刚用指尖抹开，就见沈倦的字迹在雾汽里慢慢显形：“我把模型落在休整的教室了。”后面跟着个蹲在地上画圈圈的小人，耳朵耷拉得像被雨打湿的兔子。
“忘在哪儿了？”她往嘴里塞着早餐面包，字迹写得歪歪扭扭。前排同学突然转过头：“夏栀，老班让去领条形码，星泽的人已经在考场外排队了。”
笔记本突然“哗啦”翻到新的一页，纸上印着道选择题，正是沈倦昨天在模型里重点讲的题型，可选项被墨点盖住了大半。“刚才翻书包时不小心洒了墨水，”他的字迹带着点急，“这道题的解题步骤我记混了，你还记得辅助线怎么画吗？”
夏栀的心猛地悬起来。她记得沈倦说过，这类题是他的强项，也是她总卡壳的地方。“是不是过顶点作垂线？”她笔尖顿了顿，突然想起他模型里的兔子耳朵，“就像你粘折纸兔的那个顶点？”
雾里传来考场预备铃的声音。同桌拽着她往教学楼跑，手里举着两张准考证：“刚帮你领了！星泽的人在第三考场，沈倦就在你斜前方！”
穿过走廊时，笔记本突然发烫。第17页的空白处浮出半张草稿，是沈倦画的辅助线，旁边用箭头指着：“刚才问了监考老师，她说可以带空白草稿纸，我把步骤写在上面给你看。”可最后一笔突然拐了个弯，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糟了，我们班在点名，我得进去了。”
考场里的雾还没散。夏栀刚找到座位，就见斜前方的男生转过头，正是沈倦。他镜片上沾着雾珠，手里捏着张叠成小方块的草稿纸，趁监考老师转身的瞬间，飞快往她这边递。
纸刚传到一半，前排突然传来“哗啦”声——有同学碰倒了水杯，水顺着桌缝往夏栀这边流。她手忙脚乱地挪笔记本，草稿纸却掉进了积水里，字迹晕成了一片蓝。
“别急。”沈倦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气音。他突然举起手：“老师，我的橡皮掉到隔壁桌了。”弯腰捡橡皮时，他飞快地用指尖在夏栀的桌角画了道线，“辅助线就像这样，把三棱锥切成两个四面体。”
指尖的温度比雾还暖。夏栀刚点头，就见监考老师走过来：“同学，考前不要交头接耳。”沈倦赶紧坐直，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戳出个小洞。
发卷的铃声响起时，夏栀的笔记本突然自己翻开。第17页的墨晕旁，多了行用铅笔写的小字，是沈倦的笔迹：“最后一道大题，记得用空间向量法，我昨天在模型底座刻了公式。”
她猛地想起那个香樟叶包着的盒子。底座确实有浅浅的刻痕，当时以为是不小心划的，原来是他藏的公式。笔尖落在答题卡上时，手突然不抖了——就像沈倦真的坐在旁边，用指腹擦掉她写错的辅助线，说“别怕，我陪你算”。
中场休息的哨声刚响，沈倦就被老师叫去帮忙分发草稿纸。路过夏栀身边时，他突然把块柠檬硬糖放在她桌上，糖纸沙沙响：“刚才在教室找到模型了，兔子耳朵没掉。”
“你的选择题……”夏栀捏着糖纸抬头，正撞见他镜片后的笑，“我想起选项了，第三题选C，对吧？”
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用草稿纸折的小飞机，机翼上画着立体几何图：“等考完，我教你用模型拼出这道题的所有解法。”话音刚落，就被星泽的老师喊走，飞机落在地上，被夏栀飞快捡起来塞进笔记本。
最后一场考英语时，窗外的雾散了。阳光透过玻璃落在试卷上，夏栀突然看见沈倦的笔停了停，抬头往她这边看了眼，嘴角弯得像块被晒化的糖。
收卷的铃声响起时，笔记本第17页又发烫了。新的字迹混着阳光的温度：“我在歪脖子树那儿等你，带了新做的模型，这次底座刻的是‘联考结束，去吃冰淇淋吗’。”
同桌抱着她的胳膊往操场跑，声音里全是雀跃：“快看！沈倦他们班在拍照，他举着你的笔记本呢！”
夏栀抬头时，正看见沈倦站在香樟树下，手里举着两本笔记本，一本是她的，第17页露在外面，印着他画的小松鼠；另一本是他的，翻开的页面上，画着两个背靠背做题的小人，旁边写着：“原来并肩作战的感觉，比对着本子说话好多了。”
风把她的笔记本吹得哗啦响，第17页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行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字迹——是刚才紧张时无意识写的，歪歪扭扭两个字：“好呀。”
远处的歪脖子树下，沈倦突然举起模型晃了晃，兔子耳朵在阳光里闪。夏栀攥紧手里的小飞机，突然想起他说的晨光——原来最好的约定，从不是隔着本子说“等你”，而是此刻，他站在光里，她朝着光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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