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跳动着,映得他眼底的红丝格外清晰。
他是九五之尊,是杀伐决断的帝王,可在她面前,却卸下了所有铠甲,露出最脆弱的内里。
他不怕她恨他,怕的是她的心里从来没有过他,他怕他们之前的情谊全是假的。
寻栀望着他痛苦的眼神,心口像被巨石压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她想摇头,说不是这样的,又想点头,承认自己的动摇。
可最终,她只是闭上眼,轻轻挣开他的手,后退了半步,声音轻得像叹息:“皇上,夜深了,歇息吧。”
那句回避的话,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胤禛的心口。
他看着她转身走向内殿的背影,挺直的脊背微微发颤,终究没再追问。
殿内的烛火明明灭灭,映着他孤零零的身影,和满室散不去的苦涩。
原来爱到深处,连质问都成了卑微的乞讨,而他讨要的那点真心,她终究还是不肯给。
胤禛连着五日歇在勤政殿,朱批堆积如山,他却像是不知疲倦,只借着笔墨的浓淡麻痹心口的钝痛。
御案上的龙涎香燃了又灭,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又瘦又长,倒比殿外的寒夜更显孤寂。
这日午后,宜修坐在软榻上,听着江福海回禀皇帝连日未踏足后宫的消息,指尖捻着佛珠的动作微微一顿。
“皇上连晚膳都没去九州清晏?” 她抬眼看向窗外,梧桐叶落了满地,“宸妃那边呢?可有什么动静?”
“回娘娘,宸妃娘娘这几日都在殿里未曾出过门。” 太监压低声音。
宜修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底却无半分笑意:“看来是真闹别扭了。”
她放下佛珠,取过一枚玉簪把玩:“皇上待宸妃的心,后宫谁不晓得?如今这般冷着,定是伤了心。”
宜修指尖的玉簪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片刻,对掌事宫女道:“去请示皇上可要嫔妃在御前此后,皇上允许的话,传旨,让欣贵人今夜到勤政殿伺候笔墨。她性子温顺,说话也得体,或许能让皇上松快些。”
剪秋应声退下,宜修望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烟,若有所思。
帝王的恩宠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寻栀占了太多偏爱,总要有人敲打敲打。
让欣贵人去探探路也好,若是皇上未动气,只是损失一个欣贵人,若是皇上真动了气,这后宫的风向,也该变一变了。
夜色渐深,勤政殿的烛火依旧亮着。
苏培盛领着欣贵人进来时,胤禛正对着一份奏折出神,笔悬在半空,久久没有落下。
“皇上,欣贵人来给您研墨。” 苏培盛小心翼翼地禀报。
胤禛抬眼,目光落在欣贵人身上,她穿着一身水绿色宫装,眉眼温顺,正怯生生地福身行礼。
他心里清楚,后宫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和寻栀争吵的事,想来早已传遍了。
一股烦躁涌上心头,他本想冷声让欣贵人退下,可转念一想,那日在九州清晏,寻栀低头垂目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
她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仿佛他的质问是天大的冒犯。
一股孩子气的赌气涌上心头,他放下朱笔,淡淡道:“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