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奉殿的晨露带着初秋的凉意,沾在玫瑰花瓣上,被第一缕阳光照得像碎钻。孟漓窈坐在露台的藤椅上,指尖捻着颗刚剥好的荔枝,却没像往常那样立刻丢进嘴里——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了,闻到甜味时胃里会泛起一阵莫名的恶心。
“不合胃口?”光翎端着冰镇燕窝走过来,冰蓝色的长袍扫过藤椅的扶手,带起的凉意让孟漓窈下意识地往旁边缩了缩。他将银碗搁在石桌上,碗沿的碎钻折射着光,映得他左半边水晶脸颊愈发剔透,“还是想吃酸的?我让厨房备了梅子。”
孟漓窈摇摇头,把荔枝放回碟子里。这阵子总觉得浑身乏力,魂力运转时也有些滞涩,连百宝玲珑伞都懒得召出来。昨天青鸾斗罗来议事,还打趣说“我们玲珑供奉这是转性了,居然能安安稳稳坐一下午”,当时她只当是玩笑,此刻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可能是秋燥。”她拿起银勺,舀了口燕窝,海椰的甜混着冰碗的凉,勉强压下了胃里的翻腾,“过两天就好了。”
光翎没说话,只是俯身,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他的指尖带着惯有的冰气,却比平时放得更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没发热。”他沉吟道,黑色瞳孔里闪过一丝思索,“要不要让医师来看看?”
“小题大做。”孟漓窈拍开他的手,耳坠上的伞骨金饰撞在颈间的珍珠链上,发出细碎的响,“我可是96级封号斗罗,哪那么娇气。”
话虽如此,下午练魂技时,她却差点出了岔子。本想演示水雾迷阵的三重变化,魂力运转到丹田时却突然滞涩,伞面的贝壳薄片乱颤,非但没凝出雾,反而弹出三支淬毒的伞骨,擦着光翎的冰翼钉进了远处的假山。
“孟漓窈!”光翎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厉色,冰翼瞬间展开,挡在她身前。他看着那三支泛着幽蓝的伞骨,黑色瞳孔里的后怕几乎要溢出来,“你到底怎么了?”
孟漓窈被他吼得一愣,鼻尖忽然一酸。这阵子积压的烦躁和委屈像潮水般涌上来,她攥紧伞柄,声音发颤:“我怎么知道……就是觉得不舒服……”
光翎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厉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揽进怀里,冰翼收得极拢,只留最外层的冰晶碎片堪堪护住两人,“对不起,我不该吼你。”他的声音放得极柔,冰蓝色的发丝扫过她的发顶,“我们去看医师,嗯?”
武魂殿的首席医师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擅长用魂力探脉。当她的指尖搭上孟漓窈的腕脉时,浑浊的眼睛忽然亮了亮,反复探了三次,才颤巍巍地收回手,对着光翎拱手道:“恭喜五供奉,贺喜八供奉——是喜脉,已有月余。”
“喜脉?”孟漓窈愣住了,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小腹。那里还是平坦的,却像藏了颗正在发芽的种子,温热的,带着奇异的力量。
光翎的反应比她更甚。他僵在原地,冰翼“唰”地完全展开,冰晶碎片反射的光在诊室里乱晃,竟有几片因为魂力激荡而崩裂,化作细碎的冰雾。“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发哑,像被砂纸磨过,黑色瞳孔死死盯着医师,仿佛没听清。
医师被他这副模样吓得缩了缩脖子,却还是硬着头皮重复道:“八供奉怀了身孕,脉象稳健,是位有福气的小主子。”
诊室里忽然陷入死寂,只有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沙沙作响。孟漓窈看着光翎冰蓝色的耳尖一点点泛红,看着他透明的手指无意识地蜷起,忽然觉得,这位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巅峰斗罗,此刻竟像个被糖砸中的孩子,手足无措得可爱。
“光翎。”她轻轻喊了声。
光翎猛地回神,几步冲到她面前,却在离她半步远的地方停住了,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既想碰她,又怕碰坏了似的。“我……我能摸摸吗?”他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冰蓝色的睫毛抖得厉害。
孟漓窈被他逗笑了,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他的掌心冰凉,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的微颤。“现在还摸不到呢。”她的声音放得很柔,连自己都没察觉。
“嗯。”光翎低低应着,却没收回手。他半跪在她面前,黑色瞳孔里映着她的脸,眼底翻涌的情绪比星斗大森林的夜还要深——有惊,有喜,有珍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他想起自己左半边被武魂侵蚀的身体,想起那些偶尔失控的冰属性能量,忽然很怕,怕这孩子会像他一样,要承受武魂寄生的痛苦。
“别怕。”孟漓窈看穿了他的心思,指尖轻轻抚过他冰蓝色的侵蚀痕迹,“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好好的。”
光翎抬头,撞进她含笑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丝毫担忧,只有满满的笃定,像百宝玲珑伞的伞面,永远能挡住所有风雨。他忽然俯身,在她小腹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冰气透过衣料渗进来,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我会护着你们。”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用我的冰翼,用我的箭,用我的一切。”
消息很快传遍了供奉殿。
千道流特意让人送来了安神的夜明珠,说“让小的出来前就先沾沾神光照拂”;青鸾斗罗送来的却是一堆厚厚的古籍,全是关于孕期注意事项的,看得孟漓窈头都大了;金鳄斗罗最实在,直接让人把库房里的千年雪莲搬了半座山来,堆得偏殿像个药铺。
光翎却比所有人都紧张。
他把卧室里所有尖锐的摆件都收了起来,连欧式大床的雕花床柱都用软布裹了三层;厨房每天的菜单要他亲自过目,但凡有点寒凉或者燥热的食材,全都不准上桌;甚至连她翻书的动作快了些,他都会紧张地跑过来,说“慢点,别累着”。
“光翎,我快被你憋死了。”孟漓窈靠在沙发上,看着他又在指挥侍女把窗户缝用软布塞好,忍不住抱怨道,“再这样下去,我怕是要发霉了。”
光翎立刻停下动作,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仰视她,像只认错的大型犬。“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师?”
“我很好。”孟漓窈无奈地叹气,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我想出去走走,去海边。”
光翎犹豫了一下,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终是没忍心拒绝。“那得穿厚点,海边风大。”他转身打开衣柜,翻出最厚的狐裘斗篷,小心翼翼地给她披上,连帽绳都系得整整齐齐,“还有,伞必须带着,要是累了,我们立刻回来。”
“知道了,管家公。”孟漓窈笑着,任由他把自己裹成个粽子。
海边的风确实带着凉意,光翎的冰翼始终半张着,替她挡住迎面而来的海风。孟漓窈挽着他的手臂,踩着细软的沙滩慢慢走,百宝玲珑伞被她收在腰间,只偶尔撑开半扇,挡挡晃眼的阳光。
“你说,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她忽然问,脚尖踢着沙滩上的小石子。
“都好。”光翎低头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发丝,伸手替她别到耳后,“像你一样有漂亮的珍珠,像我一样有冰翼,就好。”
孟漓窈被他逗笑了,抬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打了一下。“哪有人家孩子又带珍珠又长冰翼的。”
“我们的孩子就可以。”光翎说得理所当然,黑色瞳孔里映着她的笑,比阳光还要暖,“等他出来,我教他射箭,你教他撑伞,让他成为全大陆最厉害的魂师。”
海浪拍岸的声音温柔得像摇篮曲。孟漓窈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规划着孩子的未来,听着他左半边水晶胸膛里冰属性能量流淌的轻响,忽然觉得,这初秋的凉意里,藏着全世界的温暖。
她抬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那里,正有一个小生命在悄悄孕育,像颗被冰翼呵护的珍珠,终将在爱与守护中,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
光翎低头,吻落在她的发顶,冰翼轻轻颤动,挡住了天边最后一缕晚霞。暮色四合时,他抱着她往回走,步伐沉稳,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供奉殿的灯火在远处亮起,温暖而明亮,像为这即将到来的新生命,提前点亮的长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