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喊声，朱志鑫剧烈摇晃的身体顿了一下。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终于再次聚焦到苏新皓脸
上。那眼神里充满了混乱、痛苦，还有一种苏
新皓从未见过的、深切的……恐惧？他急促地
喘息着，忽然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散落在地
上的白色药片，又猛地指向苏新皓，喉咙里发
出断断续续的、破碎的音节：
"你！…．七！…朋友！…第七个！…答
应！"他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像从肺腑里艰难
地撕扯出来，带着滚烫的血气。
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伴随着身体又一次猛烈
的摇晃。
苏新皓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那只覆盖在他眼睛上的冰凉的手……朱志鑫平
板声音里的笃定："七颗，和昨天一样"……无
数碎片化的画面和声音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猛烈
地撞击、重组。
志鑫的世界，是由不变的序列构成的。
这个认知，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苏新皓死寂
的心湖里炸开。灰暗的世界剧烈地摇晃起来，
一种比绝望更深沉、更滚烫的东西，从裂缝中
汹涌而出。
他几乎是扑过去，顾不上散落一地的药片，双
手用力地、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克制，抓住
了朱志鑫还在试图捶打自己大腿的手臂。
"朱志鑫！"苏新皓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自
己也控制不住的颤抖，"看着我！看着我！"
朱志鑫挣扎的力道极大，眼神狂乱地躲避着苏
新皓的视线。
苏新皓几乎是吼出来的，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
朱志鑫的挣扎，试图将自己的声音钉进对方混
乱的意识里，"我在这里！苏新皓！"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
荡，撞在墙壁上又弹回来，带着一种孤注一掷
的恳求和安抚。
朱志鑫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里的狂乱和痛苦如
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巨
大疲惫和一丝残留的惊悸。紧绷的身体终于彻
底松弛下来，像是耗尽了所有能量的机器。他
不再看苏新皓，也不再看地上的药片，只是低
着头，肩膀垮塌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
发被冷汗浸透。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还有窗外风
吹过枯枝的呜咽。散落一地的白色药片，在昏
暗的光线下，像一片冰冷的、被遗忘的雪。
苏新皓慢慢地松开抓着朱志鑫手臂的手。他看
着眼前这个低着头、像虚脱了一般的少年，又
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那里仿佛还
残留着药片冰冷的触感和朱志鑫手臂上传递过
来的、剧烈的颤抖。
一种迟来的、灭顶般的后怕席卷了他，让他几
乎站立不稳。但在这冰冷的后怕之下，一股微
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流，正前所未有地、清晰地
在他冰冷的心底深处奔涌。它冲刷着绝望的冻
土，带来一种尖锐的、活着的痛楚，却也带来
了……光。
他缓缓蹲下身，不是去捡那些药片，而是伸出
手，非常轻、非常小心地，碰了碰朱志鑫依旧
微微颤抖的肩膀。
朱志鑫没有躲闪，也没有回应，只是那细微的
颤抖，似乎又平复了一点点。
04.
初冬的寒风带着哨音，刮过城市清冷的街道。
苏新皓坐在靠窗的书桌前，窗玻璃上凝结着一
层薄薄的冰花。他将一颗白色的药片放进嘴
里，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温水流过喉咙，带着
药片特有的微苦。他拧紧药瓶，目光落在瓶身
标签上那些细小的印刷字上。
旁边，朱志鑫正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摊着一
本巨大的、色彩斑斓的《世界昆虫图谱》。他
的视线像高精度的扫描仪，一丝不苟地掠过每
一页。当翻到某一页时，他的目光钉住了。那
是一只异常华丽的甲虫，鞘翅闪烁着金属般幽
蓝的光泽，上面点缀着规则排列的、如同黑曜
石般的圆点。
朱志鑫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带着一种近乎神
圣的专注，轻轻点在甲虫鞘翅的一个黑点上。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默数着。接着，手指移
动到下一个黑点。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不
容打扰的精确。阳光透过冰花，在他低垂的睫
毛上跳跃。
苏新皓安静地看着他。朱志鑫数完一行，似乎
确认了某种规律，平板无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
情，只是轻轻翻到了下一页，继续他的"点检"
工作。
房间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轻微沙沙声，和窗外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