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高中的走廊上，林阮的高跟鞋踩出一串清脆的声响。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百褶裙，衬衫领口微敞，锁骨上挂着的玫瑰金吊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身后跟着的几个女生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危险的生物。

"阮姐，今天数学课要小测..."韩婷小声提醒。

林阮漫不经心地转着车钥匙："关我什么事？"

推开教室门的瞬间，原本嘈杂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避开她，只有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那个永远挺直脊背的身影连头都没抬。

讣奕。

年级第一，数学竞赛省冠军，永远独来独往的高岭之花。

林阮眯起眼睛，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准确地说，是原本属于文艺委员周小雨的座位。"让开。"她指尖敲了敲桌面。周小雨手忙脚乱地收拾书本，慌乱中一支钢笔从笔袋滑落，滚到林阮脚边。墨水漏出来，在她限量版的小羊皮鞋上留下一道刺眼的蓝痕。

教室里静得能听见针落的声音。

林阮弯腰捡起钢笔，指腹擦过笔尖刻着的"XY"缩写。百利金M1000，全球限量五十支的收藏款，笔杆上镶嵌的碎钻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谁的？"她声音很轻，却让整个教室的温度骤降。

没人敢回答。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教室最后一排——那个永远独坐的角落。阳光穿过香樟树叶的缝隙，在少年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讣奕连头都没抬，修长的手指正在草稿纸上演算某道竞赛题，腕骨凸起的弧度像精心雕琢的白玉。

"讣奕的。"班长硬着头皮解释。

林阮挑眉，钢笔在她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线。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看这位大小姐是要把笔扔出窗外还是踩在脚下。上学期转学的李萱就是因为弄脏了林阮的球鞋，第二天就消失在了班级名单上。

"啪！"

脆响惊得前排女生肩膀一抖。那支价值不菲的钢笔在地砖上碎成两截，墨水溅上林阮的小腿袜，像蜿蜒的蓝色溪流。

讣奕终于抬起头。

林阮迎着他的目光勾起嘴角。她期待看到愤怒、屈辱或者至少是惊讶——就像过去所有招惹她的人那样。但少年只是平静地合上习题册，起身时带起一阵松木香的风。他走到她面前，单膝点地。全班倒吸一口凉气。讣奕拾起断裂的钢笔，从口袋掏出深蓝色丝绒手帕。在林阮反应过来前，他已经握住她的脚踝，轻轻擦掉那点墨渍。

"别闹。"他声音很轻，像在哄耍脾气的小猫，"上课了。"

林阮耳尖发烫。讣奕的指尖温度透过棉袜传来，与他冷淡表情截然不同。她猛地抽回腿，却听见"叮"的一声——他的校徽从衬衫口袋滑落，滚进她裙摆阴影里。班主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讣奕起身回到座位，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林阮鬼使神差地踩住那枚银质校徽，在老师踏进教室的瞬间，将它悄悄塞进了自己口袋。

下课铃响，讣奕第一个离开教室。林阮站在窗边，看着他穿过操场。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经过光荣榜时，他抬手抚过橱窗里她的舞蹈比赛照片，动作熟稔得像重复过千百次。

韩婷凑过来："阮阮，要不要找人教训他？"

林阮摩挲着口袋里的校徽，忽然笑了："不急。"她望着那个消失在香樟树下的背影，"我要亲自会会这位年级第一。"

午休时分的食堂永远嘈杂。林阮坐在专属的靠窗位置，面前摆着从米其林餐厅空运来的午餐。韩婷正喋喋不休地汇报校园八卦。"...听说讣奕是特困生，但每次考试都甩第二名几十分。去年数学竞赛，评委当场给了他保送名额..."

林阮心不在焉地搅动着海鲜浓汤。她想起早上那支钢笔——那绝对不是特困生能用得起的东西。更奇怪的是，当她摔碎钢笔时，讣奕眼中闪过的不是愤怒，而是...心疼？但不是对钢笔的心疼，倒像是...对她？

"他住哪？"林阮突然问。

韩婷一愣："啊？好像是...梧桐巷那边？"

梧桐巷是城郊有名的老破小聚集地。林阮放下餐叉，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李叔，帮我查个人。高二三班，讣奕。"

傍晚的霞光染红教学楼。林阮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指尖转着那枚银质校徽。阳光下，"FY"两个字母闪闪发亮。篮球场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讣奕脱了校服外套，只穿一件白色背心，正在三分线外起跳投篮。汗水顺着他锋利的颌线滑落，肌肉线条在阳光下舒展如弓。

球进了。

他转身时，目光不经意扫过看台，与林阮的视线短暂相接。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那副冷淡模样，但林阮分明看到他耳尖泛起的微红。

"装模作样。"她轻哼，却把校徽攥得更紧了。

放学时分，天空突然下起大雨。林阮站在教学楼门口等司机，忽然看见讣奕独自走进雨幕。他没带伞，白衬衫很快被雨水浸透，隐约透出腰腹的肌肉轮廓。

"讣奕！"鬼使神差地，她喊出了声。

少年回头，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长睫毛上挂着水珠，在路灯下像碎钻般闪烁。林阮跑过去，把伞塞进他手里："别感冒了，明天还要考试。"说完就后悔了——这算什么？示好吗？

讣奕怔了怔，忽然笑了。那是林阮第一次见他笑，眼角微微下弯，像月牙。"谢谢。"他声音很轻，却让林阮心跳漏了半拍。黑色迈巴赫缓缓驶来。林阮转身跑向车子，没看见讣奕望着她背影时，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晚上九点，林氏庄园的书房里，林阮正对着电脑发呆。桌面上摆着李叔刚发来的资料——讣奕，17岁，梧桐巷32号，母亲早逝，父亲是普通工人。但资料里附的照片却让她皱起眉头：讣奕家简陋的餐桌上，赫然摆着和她同款的Vertu手机。

手机突然震动，韩婷发来消息：「阮阮！重大发现！讣奕书桌抽屉里有你的照片！」

林阮心跳加速：「什么时候的？」

「上个月校运会！你跑4×100接力那次！」

林阮咬住下唇。那天她穿了件红色运动背心，夺冠后兴奋地跳起来，马尾辫在空中划出张扬的弧度。讣奕居然偷拍了这一幕？她打开抽屉，取出那枚校徽。银质表面已经被她摩挲得发亮。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枚校徽上残留着讣奕身上的松木香。

窗外雷声轰鸣，雨越下越大。林阮突然抓起外套冲出房门。"小姐！这么晚去哪？"管家惊呼。"有事！"她头也不回地钻进跑车。

梧桐巷比她想象的还要破旧。路灯半数不亮，雨水在坑洼的路面上积成水洼。林阮的红色法拉利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32号是一栋摇摇欲坠的老楼。林阮数到三楼，透过窗户，她看见讣奕正伏案学习。暖黄的台灯下，他侧脸线条干净利落，鼻梁投下的阴影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立体。

林阮正犹豫要不要敲门，突然看见讣奕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相册。他小心翼翼地翻开，指尖抚过其中一页——林阮瞪大眼睛，那赫然是她初中毕业典礼上的照片！更让她震惊的是，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那是三年前。而讣奕转学到明德，不过是半年前的事。

"看了这么久，不进来坐坐？"讣奕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林阮吓得后退一步，才发现窗户不知何时已经打开，讣奕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

"谁、谁要进去！"她恼羞成怒，"我只是...只是路过！"

讣奕挑眉："梧桐巷和你家的别墅区，好像不在一个方向？"

林阮语塞。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打湿了昂贵的羊绒外套。讣奕叹了口气，从窗口递出一把伞——正是今天放学时她给他的那把。"拿着吧，林大小姐。"他语气无奈，"别感冒了。"

林阮接过伞，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那一瞬的触感像电流，让她浑身一颤。她抬头，正对上讣奕深邃的目光。雨幕中，他的眼睛像化不开的墨，里面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讣奕，"她突然问，"我们以前见过吗？"

少年沉默片刻，轻轻摇头："没有。"

但林阮分明看见，他说谎时喉结滚动了一下。

回程的路上，雨势渐小。林阮握着方向盘，脑海中全是讣奕那个复杂的眼神。手机突然响起，是韩婷：「阮阮！惊天大新闻！讣奕根本不是特困生！有人看见他上周从劳斯莱斯幻影上下来！」

林阮一脚刹车停在路边。她想起那支百利金钢笔，想起Vertu手机，想起相册里三年前的照片...一个荒谬的念头浮现在脑海：讣奕会不会早就认识她？

她调转车头，再次驶向梧桐巷。这一次，她要问个明白。然而当她回到32号时，窗户已经漆黑一片。雨后的月光清冷地洒在窗台上，那里静静躺着一支全新的百利金钢笔。林阮拿起来，借着路灯看到笔帽内壁刻着的小字：

「LR♡FY」

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玫瑰与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