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驰走的那天,林微言独自在画室里用画笔记录着内心的波涛。钴蓝和群青的色彩交织在一起,一层又一层,仿佛她压抑不住的泪水,静静地流淌在画布上。
他并没有让她去机场,只是在凌晨时分给她发了一条短信,简单地告诉她:“等我寄明信片。”
在第一个月收到的明信片上,埃菲尔铁塔的图案显得格外醒目。江驰在背面随手勾勒出一个微型的笑脸,并写道:“这里的面包实在是硬得让人难以忍受,不禁让我怀念起妈妈亲手做的桂花糕。”
林微言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珍贵的卡片夹入了画册中,并养成了每天入睡前轻抚画册边角的习惯。她顺利考入了本地的师范大学,主修美术教育。她的课桌上始终放着一本素描本,那是江驰离别时送给她的。翻开第一页,可以看到他为她所作的画像: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正蹲在梧桐树下,仔细地数着树影斑驳的光斑。
在第二个冬天,江驰寄来的明信片到达的速度越来越慢。有时明信片上印着塞纳河畔的雪景,有时则是蒙马特高地的夕阳,但上面的字迹逐渐变得潦草,最终只剩下简单的“安好”二字。
室友一边翻阅着手中的时尚杂志,一边指向一篇关于一位新锐画家的专访,说道:“你看这画风,跟江驰以前的画作多么相似。他是不是已经把你忘记了?”
林微言沉默不语,她的指尖轻轻掠过杂志上那个她并不熟悉的名字。那一晚,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江驰站在画展的中央,被闪烁的闪光灯包围着。她试图挤过人群去接近他,但人群却无情地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开春时节,江驰的母亲突然出现在学校。她的眼眶泛着红色,手中紧握着一个牛皮信封,递给了微微,并说:“微微,这是江驰让我转交给你的。”
信封中包含了一张船票,起点是马赛,终点是上海,启程日期定在三个月后。一同附上的还有一张字条,上面是江驰那力透纸背的字迹:“等我回来,我会用我的一生为你绘画。”
林微言紧握着一张船票,独自坐在操场上,整整一夜未曾合眼。清晨,晨跑的学生们看见美术系那位总爱穿白裙子的姑娘,面对着初升的太阳,泣不成声,泪水湿透了她的脸颊。
她开始尝试制作桂花糕,按照母亲传授的配方,将糯米粉和糖桂花搅拌成柔软的面团。每当蒸笼中冒出丝丝热气时,她都会坐在灶台前,心中憧憬着江驰归来时的情景,想象着他那熟悉的笑容和那句“还是这个味”的赞美。
在出发前一个星期,林微言接到了一个来自大洋彼岸的电话。由于信号不佳,江驰的声音时断时续,伴随着杂音传来:“微言,关于画展……可能不得不推迟……”
“没关系,”她紧握听筒,嘴角漾起甜蜜的微笑,那是一种充满包容和耐心的笑,她深情地凝视着话筒,柔声说道,“我等你。”这等待中蕴含着无尽的温暖和深深的期待。
电话那端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仿佛时间静止,直到林微言几乎以为通话已经中断,他才轻轻地说出了那三个字:“对不起。”
那天之后,江驰的电话始终无法接通。明信片上的地址变成了空号,他母亲在搬家时提到,由于江驰父亲工作调动,全家都搬回了北京。
林微言在梧桐树下,静静地烧掉了那张过期的船票。看着灰烬随风飘散,她突然回想起了江驰手腕上那深刻的疤痕。她意识到,有些伤痛并非为了成为画家,而是为了学会如何面对和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