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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密会重订传讯符

玉京谋

楚地旧仓的横梁挂着三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三十张脸隐在麻袋堆的阴影里。叶昭指尖划过墙面上的《鹤唳谱》刻痕,凹槽里还残留着昨日新填的桐油,散发出淡淡的松脂香 —— 这是南楚旧部集会的信号,只有用特定频率敲击墙面,才能听到夹层里的铜铃响。

“太子的眼线已经摸到了第三联络点。” 负责楚地粮道的老镖头周猛将半截断裂的竹牌拍在案上,牌面的 “风” 字被利器削得粉碎,“上周送粮时,三个兄弟没回来,粮车被换成了沙土。” 竹牌的断口沾着暗红的血迹,与太子卫率刀鞘的铁锈味完全一致,显然是被他们截杀的。

叶昭的楚弦突然发烫,弦身映出角落里个陌生面孔。那人穿着旧部的灰布衣,袖口却露出截锦缎衬里 —— 那是大启官宦子弟常用的 “云锦”,寻常百姓绝不可能有。她不动声色地拨弄琴弦,泛音在仓库里形成特定的共振,这是《鹤唳谱》里的 “验心调”,真正的旧部会用指节轻叩膝头回应,而那人只是茫然地搓着手。

“新的联络暗号必须改。” 叶昭将七枚铜钱摆成北斗七星阵,铜钱边缘的齿痕是南楚铸币局的暗记,“从今夜起,弃用竹牌,改用‘音画符’。” 她从袖中取出三张桑皮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残缺的琴谱,只有将三张拼在一起,才能看出是《寒鸦渡》的泛音段落,这是她昨夜结合楚弦血契特性设计的新暗号。

负责传递密信的哑女阿禾突然拽住叶昭的衣袖,在她掌心写了个 “火” 字。阿禾是三年前被裴九娘救下的孤女,天生失语却识得南楚文契,她指了指角落里的陌生男子,又指了指仓库角落的油罐 —— 那里藏着旧部积攒的火油,若此人是内鬼,恐怕早已在附近布下火种。

叶昭突然提高声调:“周镖头还记得‘蝉鸣传讯’的旧法吗?” 她故意提及南楚覆灭前的暗号体系,那套方法早在五年前就已废弃,只有核心旧部才知晓细节。果然,角落里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下意识地往油罐方向挪了半步,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刺耳。

“姑娘是说用蝉蜕藏密信?” 周猛配合地大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嘴 —— 这是他当年为护南楚太子留下的伤,“那得找刚蜕的金蝉壳,现在这时节可不好找。” 他的手按在腰间的镖囊上,那里藏着三枚淬毒的镖,若叶昭发出信号,能在瞬间制服那个可疑分子。

叶昭将桑皮纸分给众人:“每张纸对应《鹤唳谱》的一个章节,接头时需哼唱对应段落的泛音。” 她特意将画着《黍离》段落的纸递给那个陌生男子,那是首哀悼故国的曲子,真正的旧部唱到 “哀我征夫” 时会下意识垂眸,而那人只是机械地跟着哼唱,眼神始终瞟向油罐。

“还得加层保险。” 烧窑出身的老匠头李铁山掏出块青灰色的陶片,上面布满细密的孔洞,“这是南楚官窑的‘声纹陶’,对着它说话,不同的人会发出不同的嗡鸣。” 他对着陶片吹了口气,孔洞里传出低沉的共鸣,像南楚故都的钟声,“太子的人学不来这个。”

叶昭接过陶片时,楚弦突然剧烈震颤,弦身泛出的朱砂色在陶片上印出个模糊的 “楚” 字。她猛地看向油罐,那里的阴影里竟藏着半截引线,被人用瓦片压住,引线的火硝味混在桐油香里,若非楚弦的警示,根本察觉不到 —— 内鬼竟打算在散会后引燃火油,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现在验明身份。” 叶昭突然将陶片掷向空中,“按入府年份排队,每人对着陶片唱《鹤唳引》的起调。” 她的指尖扣住袖中的短刀,刀鞘上的铜环与仓库横梁的铜铃形成奇妙的共振,只要内鬼敢异动,铃声就会变调示警。

排队的人里,那个陌生男子排到了最后。轮到他时,陶片突然发出刺耳的尖鸣,与其他人的低沉共鸣截然不同。李铁山突然暴喝:“你不是烧窑的石头!” 他年轻时在官窑当监工,最清楚声纹陶的特性 —— 只有南楚皇室血脉或长期接触楚地水土的人,才能让陶片发出正常共鸣,而此人明显是外来者。

男子突然拔刀扑向油罐,叶昭早有准备,楚弦如灵蛇般缠上他的手腕。弦身的朱砂瞬间渗入他的皮肤,泛起诡异的红疹 —— 这是南楚特制的 “显形粉”,沾到非楚地血脉的人就会发作。周猛的飞镖紧随而至,精准钉住他的肩头,镖尾的红绸在油灯下展开,露出里面绣着的太子徽记。

“说!还有多少眼线混在旧部里?” 叶昭踩着他的手背,弦尖抵住他的咽喉。男子疼得冷汗直流,却狞笑道:“太子殿下说了,只要烧了这里,你们这些南楚余孽就再也翻不了天!” 他突然用力咬碎嘴里的瓷片,嘴角溢出黑血 —— 那是大启常用的 “速死药”,显然早就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仓库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周猛冲到窗口掀开麻袋,看到火把组成的长龙正往这边移动。“是太子卫率!” 他将火油桶推向仓库后门,“姑娘先走,我们断后!” 火油桶碰撞的声响里,夹杂着阿禾的急促手语 —— 她发现后门的木栓被人换成了朽木,显然是内鬼提前做的手脚。

叶昭突然将三张桑皮纸凑到油灯前,火苗舔舐着纸边,露出里面用明矾写的字:“第三联络点有诈,速转移至寒鸦寺。” 这是她预留的后手,只有遇袭时才会用火焰显形,“阿禾带一半人从密道走,周镖头跟我从正门突围!” 密道是她昨日特意检查过的,入口藏在油罐下面,只有用特定节奏敲击罐底才能打开。

楚弦突然发出清越的共鸣,叶昭借着琴声高喊:“《鹤唳谱》第三段,泛音为号!” 旧部们立刻会意,拔出藏在麻袋里的兵器,随着琴声的节奏组成防御阵形。这是南楚军队的 “音阵”,能根据不同的音高变换阵型,当年曾让大启军队吃尽苦头。

火把照亮仓库正门时,叶昭已带着周猛冲出缺口。她反手将火油泼向追兵,楚弦弹出的泛音恰好点燃火星,形成道火墙。火光中,她看到更多旧部从密道突围,阿禾举着桑皮纸在远处挥舞,纸上的 “寒鸦” 二字在火光中格外醒目 —— 那是新暗号里的集合地点,只有真正的旧部才懂其中含义。

突围途中,叶昭清点人数,发现少了负责文契的老秀才。她心头一沉,想起老秀才今日总盯着那个陌生男子看,莫非两人早就认识?楚弦的震颤越来越急,弦身映出老秀才的身影正往太子卫率的方向跑,手里还攥着张桑皮纸 —— 原来他才是隐藏最深的内鬼,那个陌生男子不过是用来吸引注意力的棋子。

“追上去!” 叶昭策马扬鞭,楚弦在风中发出锐利的嘶鸣。她知道绝不能让桑皮纸落入太子手中,那上面不仅有新暗号的设计图,还有旧部藏匿的粮库位置。周猛的飞镖呼啸着追上老秀才,却被他灵活躲过 —— 这个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秀才,竟有着不俗的轻功,显然是伪装多年的细作。

寒鸦寺的钟声突然响起,三长两短是安全的信号。叶昭勒住马缰,看着老秀才消失在太子卫率的队伍里,握紧了手中的桑皮纸。“姑娘,我们安全了。” 周猛喘着粗气清点人数,三十人只剩十七个,“新暗号不能再用了,得再想办法。”

叶昭望着寒鸦寺的方向,楚弦在掌心渐渐冷却。她忽然将桑皮纸撕碎撒向风中:“新暗号不变,但要加层‘血契’。” 她割破指尖,将血滴在剩余的桑皮纸上,血珠渗入纸纤维,显出南楚皇室特有的凤纹,“从今往后,没有血契的暗号,谁也不能信。” 风中的纸屑像纷飞的蝶,带着未干的血迹,仿佛在祭奠那些牺牲的旧部。

寒鸦寺的晨雾里,幸存的旧部围着残破的佛像坐下。叶昭将新的 “音画符” 刻在佛像背后的石壁上,每个音符都对应着不同的接头地点和时间,只有结合楚弦的血契才能完全解读。“太子以为烧了仓库就能打垮我们,” 她抚摸着石壁上的刻痕,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但只要《鹤唳谱还在,南楚的火种就不会灭。”

周猛将最后一盏油灯挂在佛像手中,灯光照亮石壁上的血契凤纹,与叶昭指尖的血珠遥相呼应。远处的天际泛起鱼肚白,寒鸦的啼叫声穿过晨雾,像在应和着新的暗号,宣告着这场暗战还远远没有结束 —— 太子的眼线还未除尽,旧部的信任需要重建,而那套融合了血契与乐理的新暗号,将成为他们在黑暗中彼此辨认的唯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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