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的梆子声刚过,御史台的灯笼还悬在朱漆柱上。李御史将誊抄好的证词塞进锦袋,指尖在 “寒鸦渡关卡” 几个字上反复摩挲,墨迹被冷汗洇得发蓝。窗外的石阶上,片荷叶正对着窗棂,叶心的针孔透着微光 —— 这是听风阁的 “接证” 信号,暗示暗卫已在外等候。
“大人,齐王府的人来了。” 书吏捧着盏热茶进来,茶盖掀开时飘出缕桂花香,与萧承煜昨夜留在琴案的玉佩气息相同。案角的铜鹤香炉里,插着三炷香,烟纹拧成南楚 “上达天听” 的卦象,显然是萧承煜派来的人在示警:今日朝堂必有恶斗。
李御史将锦袋塞进靴筒,靴底的夹层里藏着半张税银收据,是太子私兵给商户的凭证,上面的朱印与太子东宫的 “监国章” 有七分相似,只差笔画拐角的暗记。他想起昨日雅集上叶昭的琴音,那句 “浊流难掩清辉” 此刻在耳畔回响,忽然攥紧了拳头。
朝堂的铜钟撞响时,萧承煜正站在太极殿的丹墀下,墨玉佩在朝服内发烫。赵虎从袖中滑出个纸团,里面是七枚铜钱,排成 “吉” 卦 —— 听风阁已将十三个州府的税银密报送到各御史手中。殿角的铜缸里养着尾金鲤,鳞片上有三处缺口,代表今日有三位御史会站出来弹劾太子。
太子赵珩的玉带扣泛着冷光,昨夜李婉儿的密信还揣在怀里:“叶昭党羽已在朝堂布防”。他瞥向萧承煜身后的列卿,户部尚书的手指在笏板上敲着三短两长的暗号,是太子党 “稳住阵脚” 的指令。阶下的侍卫靴底都沾着新泥,显然是从寒鸦渡紧急调回来的,防备今日有变。
“陛下,臣有本要奏。” 萧承煜出列时,朝服的下摆扫过金砖,露出靴底的楚兰纹样 —— 这是给楚地旧部的信号,示意可以启动后备证词。他将叠账册举过头顶,最上面的纸页边缘卷着根发丝,是叶昭派人送来的,附着商户联名的血书。
皇帝的目光落在账册上,鎏金砚台里的墨汁泛起细泡。“齐王有何要事?” 他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叩,节奏与《鹤唳谱》的宫调相同 —— 这是安阳郡主教他的安神调,此刻显然是在暗示萧承煜谨慎行事。
萧承煜展开账册,税银记录上的墨迹突然变深,显露出南楚特有的显影术:“陛下请看,这是近三月楚地商户的缴税记录,” 他指向其中一页,“寒鸦渡关卡每月私收的税银,比国库入账还多三成。” 账册的夹层里掉出张地图,用朱砂圈出七个关卡,与叶昭琴囊里的地形图完全重合。
太子猛地出列,玉带撞击的声响打断了萧承煜的话:“齐王空口白牙!谁知道这账册是不是伪造的?” 他袖口的玉佩撞在笏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第三声时,列卿里有四人同时低头 —— 这是太子党约定的 “质疑” 信号,准备轮番发难。
李御史趁机出列,将锦袋里的证词呈上:“陛下,臣有商户证词为证。” 他靴底的收据不慎滑落,被内侍捡起呈给皇帝。收据上的朱印虽缺了暗记,但笔迹与太子府录事的笔锋如出一辙,连 “银” 字最后一笔的弯钩都带着相同的颤抖。
“一派胡言!” 户部尚书抢过话头,笏板重重砸在金砖上,“李御史与南楚旧部素有往来,其证词不足为信!” 他袖中掉出张字条,被萧承煜的暗卫趁乱拾走,上面写着 “午时烧商户名册”,墨迹未干,显然是今早刚收到的指令。
萧承煜突然冷笑,从怀中掏出枚铜印:“尚书大人说的是这个吗?” 那是从寒鸦渡关卡搜出的伪印,印泥里混着太子东宫特有的龙脑香,“此印的刻工,正是东宫造办处的张匠人。” 他拍了拍手,殿前侍卫押着个戴枷锁的匠人,正是张匠人,袖口还沾着伪印的铜屑。
太子的脸色瞬间煞白,龙椅上的皇帝重重咳嗽一声,鎏金痰盂被内侍捧到殿中,青瓷表面映出太子紧握的拳。“张匠人,” 皇帝的声音带着威严,“给朕说说,这印是谁让你刻的?”
张匠人刚要开口,突然剧烈抽搐,嘴角溢出黑血。萧承煜眼疾手快,掷出枚银针钉在他肩颈,阻止了毒素蔓延:“陛下,是牵机毒,发作只需三息。” 银针的光线下,能看见匠人指甲缝里的蜡屑 —— 这是太子党灭口的惯技,用蜡封毒药藏在指甲里。
殿内的骚动中,萧承煜的墨玉佩突然发烫,玉面映出列卿中三人的小动作:吏部侍郎正将张字条塞进靴筒,礼部尚书用袖口擦着额头的汗,兵部尚书的手按在剑柄上。这些都是太子母族的姻亲,此刻显然在传递 “紧急撤退” 的信号。
“陛下,” 萧承煜转向龙椅,“臣还有份密报。” 他展开幅布防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太子私兵的驻扎地,“太子在楚地私养甲士三千,粮饷皆来自私设关卡的税银。” 图的角落画着只寒鸦,是叶昭听风阁的标记,证明情报来源可靠。
皇帝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停在寒鸦渡的位置:“赵珩,你可知罪?” 龙椅的扶手被捏出指痕,显然动了真怒。太子膝头的朝服褶皱里,露出半截密信,是李婉儿今早送来的 “万事俱备”,此刻却像条毒蛇缠在他腿上。
“儿臣冤枉!” 太子突然跪倒,金砖被磕得咚咚作响,“这都是齐王构陷!他与南楚余孽勾结,意图谋反!” 他指向殿外,“陛下可查叶昭的行踪,昨夜她与齐王在镇国公府私会!”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环佩声。裴九娘捧着个锦盒走进来,盒中是枚传讯符,刻着 “风” 字,背面贴着片桂花瓣:“陛下,这是叶姑娘托奴婢呈给齐王的,昨夜雅集后便一直放在老身那里,从未离过销金窟。” 传讯符的蜡封完好,显然未被拆阅。
萧承煜接过传讯符,当众拆开,里面是张乐谱,《浊流引》的注脚写着 “商队平安”。他扬了扬乐谱:“叶姑娘昨夜在销金窟修改琴谱,有百余名商户可以作证。” 商户们的联名信随后由听风阁的暗卫呈上,红手印密密麻麻盖满纸页,与税银收据上的指纹完全吻合。
皇帝将证词重重摔在太子面前,朱批的 “查” 字砸在他脸上:“即日起,太子禁足东宫,由宗人府看管!” 龙袍的下摆扫过案上的玉玺,玉印的红光映在萧承煜的墨玉佩上,两色交融,像极了安阳郡主手札里描述的 “楚启同辉”。
退朝时,萧承煜故意走在太子身后,低声道:“寒鸦渡的粮,本王替你‘收’了。” 他袖中的铜哨轻响,三短两长 —— 这是通知叶昭 “得手” 的暗号。太子猛地回头,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却被宗人府的侍卫按住肩膀,押向东宫方向。
御史台的灯笼已换成红色,李御史将更多证词搬进马车,车轴压过的石板缝里,藏着听风阁的 “捷报” 符。萧承煜望着天边的朝霞,墨玉佩渐渐冷却,玉面的 “护” 字与叶昭那半块拼在一起,恰好组成 “楚安” 二字 —— 这或许就是安阳郡主当年期盼的结局。
齐王府的晨雾里,赵虎正将太子党羽的名单贴在影壁上,已用朱笔圈掉七人。萧承煜接过茶盏,茶沫里浮着片枫叶,是叶昭送来的 “下一步” 计划:“查太子私兵的军械来源”。叶脉间的齿痕排列成南楚的 “追根” 图腾,暗示这背后牵扯着更大的势力。
东宫的高墙内,太子正将密信塞进箭筒,射向墙外的柳树。信上只有四个字:“西厂借兵”。柳叶震颤时,片沾着血的羽毛飘落,与萧承煜靴底的楚兰纹落在同块青石板上,像两滴即将碰撞的墨,预示着朝堂的博弈,才刚刚进入最凶险的中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