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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雅集弦音诉浊流

玉京谋

玉京的秋阳裹着桂花香,淌进镇国公府的水榭。叶昭指尖抚过琴身,楚弦泛着温润的朱砂光,琴底新刻的 “清浊” 二字还沾着木屑 —— 这是昨夜赶制的暗记,每个琴音都藏着南楚古谱的谐音密码。

“姑娘的新曲《浊流引》,当真要今日弹?” 裴九娘将盏碧螺春推到她面前,茶沫里浮着片茉莉花瓣,是听风阁的 “安” 字信号,代表外围暗卫已布防。水榭栏杆外的荷叶间,藏着三个青衫客,腰间都系着相同的玉佩,是楚地旧部伪装的文人。

叶昭拨响试音的泛音,声波荡得水面浮萍微微震颤。“太子党刚在寒鸦渡私设关卡,” 她压低声音,琴囊里露出半截密信,是楚地流民画的关卡地形图,“若不借雅集传出去,下周运粮的商队就要遭殃。” 琴脚的铜铃轻轻晃动,铃舌裹着层薄蜡,是防备暗卫监听的巧思。

廊下传来环佩叮当,太子妃的侄女李婉儿带着侍女走来,鬓边斜插的金步摇缀着九颗珍珠 —— 这是太子党 “九门” 的标记,暗示今日有九名暗卫潜伏在雅集。她身后的侍女捧着锦盒,里面是支象牙琴拨,纹路里刻着 “禁言” 二字,显然是来警告叶昭安分守己。

“叶姑娘真是好雅兴,” 李婉儿的蔻丹指甲划过琴面,留下道浅痕,“听闻姑娘新谱了曲子,不如弹来给我们听听?” 她袖口的熏香里混着极淡的杏仁味,与容砚参汤里的迷药气息如出一辙,显然是得了太子授意,若叶昭敢妄言就动手。

叶昭将琴拨放在案上,指尖在楚弦上轻叩,一串清越的泛音漫过水榭。“此曲名《浊流引》,” 她抬眼望向对岸的画舫,萧承煜正倚着栏杆饮酒,玉杯反射的阳光在她琴上投下亮斑 —— 那是约定的 “安全” 信号,“说的是山溪遇浊流,清者自明。”

第一个音符弹出时,楚弦突然泛红,像有血珠在弦上滚动。这是南楚 “泣血调” 的起手式,当年安阳郡主曾用此调弹劾贪官,如今叶昭将太子私设关卡、强征商税的罪状,都编进了谐音唱词里。水榭里的楚地旧部纷纷颔首,指尖在案上轻叩,用南楚暗号传递 “收到” 的讯息。

“这调子未免太悲了。” 户部侍郎的手顿在棋盘上,他是太子母族的姻亲,此刻额角沁出细汗。棋盘上的 “楚河汉界” 被他无意识地抹花,黑子散落如星,倒像幅流民逃难的地图。叶昭瞥见他靴底沾着的红泥,与寒鸦渡关卡的土质完全相同,显然是刚从那里回来。

琴音转急时,叶昭忽然加了段《鹤唳谱》的变奏。泛音在水榭里回旋,听得画舫上的萧承煜微微挑眉 —— 这段旋律藏着 “三更截粮” 的密令,是他昨夜用飞鸽传信定下的计策。岸边的柳树后,赵虎正悄悄解下腰间的箭囊,箭羽上的朱砂点与叶昭琴音的节奏完全同步。

“放肆!” 李婉儿猛地拍案,金步摇的珍珠撞出刺耳的脆响,“这分明是影射朝廷!” 她身后的侍女突然掀翻茶桌,青瓷碎片里滚出枚铜哨,正要吹哨召集暗卫,却被裴九娘甩出的茶盏打中手腕 —— 茶盏里的茶水混着麻药,沾皮即麻。

叶昭的琴音突然拔高,楚弦发出龙吟般的震颤。水榭外的荷叶纷纷晃动,青衫客们默契地起身附和:“此曲只应天上有,何来影射之说?” 他们将袖中的传单悄悄塞进邻座手中,纸上画着关卡形状,旁注 “过者留半财”,正是太子党盘剥商队的铁证。

萧承煜在画舫上举杯,酒液倒映着水榭的乱象。他故意将玉杯掉进湖里,岸边的暗卫立刻跳水打捞,趁机将传单塞进更多朝臣手里。“叶姑娘的琴艺,当真是入了化境,” 他朗声道,声音透过水声传到水榭,“连这流水都跟着应和。” 湖底突然泛起气泡,是听风阁的蛙人在回收密信底稿。

户部侍郎攥着传单的指节发白,突然起身告辞:“老夫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辞。” 他转身时,袖中的密信不慎掉落,被身后的御史拾得。那御史本是太子党羽,看清纸上的关卡图后,脸色骤变 —— 他昨日刚将自家商队的税银交给太子私兵,此刻如遭雷击。

琴音收尾的泛音里,叶昭弹出三声短促的颤音。这是 “收网” 的信号,青衫客们纷纷起身离席,将传单带往各府。李婉儿气得浑身发抖,却碍于萧承煜在场不敢发作,只能眼睁睁看着证据传遍雅集。她袖口的铜哨被捏变了形,暗卫们收到 “暂缓” 的指令,在假山后按兵不动。

叶昭收琴时,楚弦的朱砂色渐渐褪去。裴九娘递来块锦帕,上面绣着只寒鸦,是 “事妥” 的暗号。水榭外的石板路上,散落着七八片荷叶,每片叶心都有个针孔 —— 那是暗卫计数的标记,显然已将今日到场的朝臣名单记了下来,准备秋后算账。

萧承煜的画舫缓缓驶离时,他朝叶昭举了举杯。酒液里晃出张字条,是用胭脂写的 “明夜寒鸦渡”,墨迹在阳光下渐渐晕开,像滴未落的血。叶昭望着画舫消失在柳荫里,忽然发现琴案下多了枚墨玉佩,玉面刻着 “护” 字,边缘还沾着桂花香 —— 显然是萧承煜趁乱留下的。

暮色降临时,玉京的街巷里已传遍《浊流引》的典故。有好事者将琴词编成民谣,唱太子党 “截流断水,只为私肥”,连挑担的货郎都能哼上两句。御史台的灯亮到深夜,拾到传单的御史正在誊抄证词,烛火映着他颤抖的笔尖,纸上的 “寒鸦渡关卡” 五个字,墨迹深如浓墨。

太子府的书房里,李婉儿跪在下首,面前的茶盏碎成八瓣。太子将传单揉成纸团,狠狠砸在她脸上:“连个琴妓都看不住!” 窗外传来巡夜禁卫的歌声,正是改编版的《浊流引》,唱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墙角的铜鹤香炉里,插着支燃了半截的香,烟纹扭曲如蛇,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

叶昭回到销金窟时,楚弦已凉透。她将玉佩与自己的半块拼在一起,断裂处严丝合缝,背面浮现出 “寒鸦渡西” 四个字 —— 这是萧承煜标记的截粮地点。窗外的桂树影里,裴九娘正与听风阁的暗卫交接,指尖划过的传讯符,在月光下泛着莹白的光,像片初融的雪。

夜色渐深,玉京的更鼓声里,还混着隐约的琴音。那是楚地旧部在自家院里弹奏《浊流引》,弦音穿过街巷,淌向每个藏着良知的角落。叶昭将琴囊挂在墙上,楚弦的朱砂色在暗处忽明忽暗,像条醒着的河,正等着黎明时分,冲刷那些藏在浊流里的污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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