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下的青石板泛着冷光,叶昭攥紧袖中的楚弦,指尖陷进弦身的朱砂纹里。刚从城南旧部据点回来,靴底还沾着粮仓的谷糠 —— 白日里查处私藏粮草的旧部时,那名叫老仓的伙夫眼底的怨毒,此刻竟与巷口阴影里的寒光重叠。
“姑娘,前面好像不对劲。” 随行的听风阁暗卫阿竹压低声音,腰间的短刀已出鞘,刀鞘上的铜环与叶昭琴囊的铃铛频率相同,便于在混乱中辨识敌我。巷尾的石碾子被移了位置,碾盘上的谷物痕迹指向左侧的死胡同,显然是刺客设下的陷阱。
叶昭突然止步,弹响楚弦的泛音。这是南楚 “示警” 的调子,三短两长的声波能穿透五十步内的障碍物。暗巷两侧的酒旗突然晃动,七道黑影从屋檐跃下,蒙面巾上绣着银线蝙蝠 —— 太子党 “夜行卫” 的标记,与寒鸦渡关卡的守卫徽章如出一辙。
为首的刺客挥刀直劈,刀刃带着股铁锈味,与太子府地牢的刑具气息完全相同。叶昭侧身避过,顺势扯断头顶的晾衣绳,麻绳缠上刺客手腕,楚弦突然弹出银簪,簪尖淬着的 “麻沸散” 擦过对方手背,南楚特制的药膏遇血即显,在月光下泛出诡异的蓝雾。
“是太子的人。” 叶昭心头一紧,阿竹已与三名刺客缠斗在一起,刀光里露出半截令牌,刻着 “东宫” 二字。另一名刺客绕到背后,短箭带着哨音射来,箭头涂着黑漆,与容砚曾用过的毒箭完全一致 —— 显然是太子急于灭口,连伪装都省了。
楚弦在掌心突然发烫,这是接近南楚血脉的征兆。叶昭猛地转身,弦身抽在刺客咽喉,朱砂色的弦纹竟在对方颈间烙下浅痕,与安阳郡主手札里记载的 “血脉印记” 完全吻合。刺客闷哼倒地,露出的耳后有颗黑痣,与齐王府那名内鬼一模一样。
就在此时,巷口突然传来弓弦震颤的锐响。三枚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射中三名刺客的膝弯,箭尾的白羽在月光下划出弧线,是萧承煜暗卫 “白羽卫” 的标记。叶昭瞥见墙头上闪过的青影,靴底沾着的梧桐叶与齐王府墙角的落叶纹理相同,心跳骤然漏了半拍。
阿竹趁机砍倒最后两名刺客,刀身挑起其中一人的蒙面巾,露出张年轻的脸,嘴角还沾着酒渍。“是醉仙楼的店小二,” 她皱眉翻看尸体,“昨天还帮我们传递过消息,竟被太子收买了。” 尸体怀中掉出块碎银,边缘的齿痕与太子府发放的饷银完全吻合。
叶昭捡起地上的箭,箭头刻着极小的 “齐” 字。她摩挲着箭杆的纹路,与萧承煜上次送琴时包裹上的绳结纹理如出一辙。墙头上的青影已消失,只留下片带着露水的梧桐叶,叶尖指向旧部据点的方向 —— 这是提醒她 “据点可能有危险”。
“这些刺客的手法很专业。” 阿竹检查伤口时,发现刀刃上有层薄霜,“是西域的‘寒刃’,太子上个月刚从边关调了批西域死士。” 巷尾的死胡同里突然传来狗吠,是听风阁的 “警犬” 在示警,显然还有漏网之鱼。
叶昭将羽箭藏进琴囊,楚弦的朱砂色渐渐褪去。“先撤去裴九娘的铺子。” 她望着刺客尸体手腕上的红绳 —— 那是太子党 “同死” 的盟约标记,“太子敢在玉京腹地动手,必是吃准我们不敢声张。” 琴囊里的密信还带着余温,是刚从老仓住处搜出的,上面记着与太子私通的账目。
撤离时,叶昭故意绕到齐王府后墙。墙头上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第三片瓦下藏着听风阁的信鸽笼,她塞进去张字条:“寒刃已现,旧部需整肃。” 字条边缘画着半只鹤,与萧承煜玉佩上的纹样正好拼成完整的鹤形。
回到销金窟时,裴九娘正对着炭火盆烧纸,灰烬里飘出片未燃尽的账本残页,记着 “西域寒刃十柄,银五百两”。“太子这是狗急跳墙了,” 她用铁钳拨了拨炭火,火星溅在地面的水渍里,映出扭曲的影子,“老仓招了,他儿子在太子府当差,被拿住当人质。”
叶昭解开琴囊,那支白羽箭躺在楚弦旁,箭尾的羽毛突然飘落,露出里面裹着的小纸条:“三更,寒鸦渡码头见。” 字迹潦草,却带着萧承煜特有的笔锋,“渡” 字的三点水像滴未干的血。她忽然想起白日里查处粮草时,老仓喊的那句 “你会遭报应的”,原来指的是这场刺杀。
三更的梆子声刚响,叶昭已换好夜行衣。裴九娘将枚铜哨塞进她手心:“若半个时辰没消息,我就让人去接应。” 哨子的音阶与楚弦的泛音完全相同,能在百米内传递信号。码头的芦苇丛里,停着艘乌篷船,船头立着个黑影,腰间的墨玉佩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太子的寒刃营,共有三十七人。” 萧承煜递给她个布包,里面是幅人皮面具,眉眼与叶昭有七分相似,“这是替身,明日让她去据点晃一圈。” 船板上的露水沾湿了他的靴底,与巷口刺客尸体旁的水渍痕迹完全一致,显然他亲自去查过现场。
叶昭抚摸着面具的纹路,突然抬头:“为什么帮我?” 水面倒映着两人的影子,楚弦在袖中轻轻震颤,与萧承煜的墨玉佩产生共鸣,泛着淡淡的红光。
萧承煜望着远处的烽火台,那里亮着三盏红灯 —— 是太子府的 “事毕” 信号。“我只是不想太子独大。” 他转过身时,披风扫过船舷,露出里面藏着的弩箭,箭簇与射杀刺客的羽箭完全相同,“何况,我们的敌人是同一个。”
芦苇丛突然传来响动,萧承煜的暗卫瞬间现身,将个黑影按倒在船头。那人怀里掉出封信,是太子写给西域死士头领的:“叶昭不死,粮仓密账难毁,速办。” 信纸边缘的火漆印,正是容砚常用的玉兰纹。
叶昭将信揣进怀里,楚弦的朱砂色再次亮起。她突然明白,这场刺杀不仅是为了灭口,更是为了嫁祸 —— 若她死在旧部据点附近,萧承煜便能顺理成章清洗旧部,太子则坐收渔利。而萧承煜的出手,既破了局,又卖了她人情。
“多谢齐王。” 叶昭将面具还给萧承煜,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手背,两人同时缩回手,像被楚弦的朱砂烫到。乌篷船的油灯突然晃动,灯影里,萧承煜的墨玉佩与她的楚弦并排放在船板上,红与黑的纹路竟渐渐交织。
返航时,叶昭望着水面破碎的月影。琴囊里的白羽箭硌着肋骨,像根刺提醒着她:萧承煜的帮助从不是无偿的,这场合作背后,藏着更深的博弈。而太子的刺杀,不过是这场棋局里,又颗被吃掉的棋子。
销金窟的灯还亮着,裴九娘在门槛上摆了三盏油灯,是 “安全” 的信号。叶昭摸出那支白羽箭,放在窗台上,月光透过箭尾的孔洞,在墙上投下只展翅的鹤影 —— 这是给萧承煜的回信,代表 “谢意已收到”。
窗外的桂树影里,白羽卫的暗卫正悄然撤离。叶昭抚摸着楚弦上的朱砂纹,那里还残留着刺客颈间的体温,与萧承煜手背上的温度惊人地相似。她忽然想起老仓临刑前的嘶吼:“你们这些权谋者,都一样!” 月光下,那支白羽箭的影子,在墙上晃成把悬着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