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的烛火抖了抖,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像幅被揉皱的帛画。叶昭按住腰间的楚弦,弦身还残留着方才刺杀时的震颤,方才那三名黑衣人的刀痕在砖缝里凝着血珠,与南楚密信里的 “血契” 标记隐隐呼应。
“你的伤。” 萧承煜的指尖悬在她右臂的刀伤上方,那里的血浸透了青衫,洇出朵不规则的红梅。他袖中滑出个瓷瓶,塞子拔开时飘出楚地艾草香 —— 这是安阳郡主生前调制的金疮药,瓶底刻着极小的 “楚” 字,显然是母妃遗物。
叶昭侧身避开他的手,将卷羊皮纸拍在石案上。图纸上用朱砂画着太子府的布防图,墙角的暗格里标着个骷髅头,是听风阁探到的 “死士营”。“昨夜刺杀我的人,腕骨都有相同的旧伤,” 她的指甲点在骷髅头旁,“与三年前楚地粮库失火案的凶手特征完全吻合。”
烛火突然噼啪爆响,照亮石壁上的南楚符文。那是叶昭幼时跟着母后学的祈福咒,此刻被烛火映得发红,竟与萧承煜母妃手札里的拓片分毫不差。他忽然伸手抚过符文,指尖的薄茧刮着石缝里的积灰:“这些符号,你从何处学的?”
叶昭的楚弦轻轻震颤,弦尾的玉佩与萧承煜腰间的墨玉同时发烫。“南楚皇宫的回廊上刻满了,” 她盯着他的眼睛,“你母妃的密信里,是不是也画着同样的符号?” 石案下的暗格突然弹出个铜盒,里面装着半张琴谱,是《鹤唳谱》的残页,边缘的火漆印与太子府密信同源。
萧承煜展开琴谱,与自己怀中的另一半拼在一起,接缝处的鹤纹突然浮现出行小字:“太子党私藏兵器于西郊废寺”。他抬眼时,烛火正落在叶昭的刀伤上,血珠顺着手臂滴在琴谱上,晕开的痕迹恰好补全了缺失的 “寺” 字。“看来连天意都要我们联手。”
叶昭从袖中掏出块碎瓷片,是刺杀者留下的令牌残片,上面的 “九” 字与李婉儿步摇的珍珠数对应。“太子党‘九门’已开始行动,” 她在石案上画出九宫格,“这是他们的联络时辰,今夜三更会在废寺清点兵器。” 密道深处传来滴水声,节奏恰好与九宫格的刻度吻合,像是在应和她的话。
萧承煜突然吹灭烛火,密道瞬间陷入黑暗。叶昭听到他拔刀的轻响,随即有金属落地的脆响 —— 是枚带倒钩的袖箭,正插在她方才站立的位置,箭尾系着根红线,与太子府死士的标记相同。“他们追来了。” 他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带着墨玉佩的凉意,“屏住呼吸,机关在第三块砖。”
叶昭踩着他的脚印后退,靴底碾过的沙砾里混着些银粉,是听风阁暗卫留下的追踪标记。萧承煜扳动第三块墙砖,石壁缓缓移开,露出个仅容一人的暗室,里面堆着些发霉的竹简,竟是南楚的《水经注》抄本。“我母妃生前收集的,” 他将竹简挪开,露出底下的密信,“太子上个月从西域购了批火油,就藏在废寺地窖。”
暗室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用匕首敲击石壁,节奏是太子党 “搜捕” 的暗号。叶昭迅速将密信塞进楚弦的琴囊,弦身突然泛红,在黑暗中亮起微弱的光,照见暗室角落的骷髅头 —— 眼眶里藏着枚铜钥匙,与废寺地窖的锁孔尺寸吻合。
“拿着。” 萧承煜将钥匙塞进她掌心,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伤口,引来她一声轻颤。他忽然从怀中掏出块手帕,笨拙地替她包扎,棉布上的熏香混着艾草味,竟奇异地让人安心。“寿宴那日,我会在东宫布防图上做手脚,”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你带旧部去废寺,火油必须毁掉。”
暗室的石门开始震动,显然外面的人找到了机关。叶昭最后看了眼那些《水经注》,竹简上的河道图用朱砂标出了支流,恰好能绕到废寺后方 —— 这是母妃留下的逃生路线。“你的暗卫……” 她想说些感谢的话,却被萧承煜推了把,“从密道东侧走,出口有听风阁的马车。”
石门被撞开的瞬间,叶昭已钻进东侧通道。身后传来兵器碰撞声,萧承煜故意发出 “受伤” 的闷哼,引开追兵的注意力。通道壁上的烛台忽明忽暗,映出些新刻的划痕,是萧承煜方才趁她看竹简时留下的,画着只衔信的寒鸦 —— 这是新订的 “安全” 暗号。
钻出密道时,月已西斜。裴九娘的马车停在柳树下,车帘里露出半张楚地地图,用胭脂圈着废寺的位置。“萧公子的人在西街制造了骚乱,” 她递来壶热茶,“太子党暂时不会追来了。” 茶盏底刻着 “三更” 二字,与叶昭记下的联络时辰完全一致。
叶昭抚摸着掌心的铜钥匙,上面还留着萧承煜的体温。车窗外的玉京城渐渐沉入夜色,废寺方向的天空泛着点微光,像有野火在远处燃烧。她忽然想起密道里他笨拙包扎的动作,楚弦在琴囊里轻轻震颤,弦尾的玉佩与那枚墨玉隔空呼应,在寂静的夜里漾开圈温柔的涟漪。
马车驶过石板路,碾碎了满地桂花瓣。叶昭展开那半张《水经注》,忽然发现萧承煜在支流旁画了个极小的 “叶” 字,墨迹尚未干透。她将竹简凑近烛火,隐约看到背面还有行字:“寿宴后,寒鸦渡见”——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定下会面,没有试探,没有算计,只有两个名字在烛火里轻轻相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