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锁舌咔哒一声轻响,世界被暂时隔绝在外。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外远处楼宇的灯火透进来一点模糊的光。
杨博文没有开灯,摸索着走到书桌边,拉开最下面的抽屉。
里面静静躺着一个药箱。他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熟练地拿出碘伏棉签和药膏。脱掉校服外套,撩起里面的T恤,后背肩胛骨的位置。
刚才撞上墙壁的地方,一大片淤青在昏暗光线下隐隐发乌。
他咬着牙,反手艰难地用碘伏棉签擦拭那片疼痛的皮肤,冰凉的刺痛感让他微微蹙眉。
手臂上被季云清她们掐出的深紫色指痕也被他沉默地处理干净。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背后的闷痛,他动作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客厅里令人窒息的争吵声浪终于低了下去,变成了刻意压低的、模糊不清的交谈,像隔着厚重的棉絮。
杨博文专注于自己背后的伤,对那些刻意放低的、断断续续的碎语并未在意,也听不真切。他上好药,穿上干净T恤,将换下的校服仔细叠好放在椅背上。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关掉台灯,躺倒在床上,将被子拉过头顶,试图隔绝一切。
黑暗中,只有自己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桌上,那盒小小的薄荷糖,在窗外透进来的微光里,安静地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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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客厅里只剩下电视机屏幕幽微的光。杨振国瘫在沙发上,酒意似乎消退了一些,只剩下烦躁和疲惫。
李慧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腰侧,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憔悴。
两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惊动房间里的人。
“你说……这事儿怎么办?”
杨振国声音沙哑,带着宿醉后的不耐,
“学校那边……还不知道怎么处理。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服管了!”
李慧沉默了很久,才幽幽地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麻木:
“等这学期……快完了。等这学期上完,给他办休学吧。”
“休学?”
杨振国愣了一下,这个念头他以前从未想过。
儿子是年级第一,是老师眼里的好苗子,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但很快,现实的沉重压倒了那点微弱的虚荣。
“休了学……让他干嘛去?”
“能干嘛?”
李慧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只剩气音,却像淬了冰的针,
“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心思都在哪?打架?还扯上女孩子?高中都这样,大学?那还得再供四年!学费、生活费……我们哪来的钱?”
“不如让他早点出去,学门手艺,或者打工……总比……”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但意思再清楚不过。总比继续在这个家里互相折磨好,总比再耗费四年看不见出路的钱好。
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电视里深夜广告空洞的背景音乐。
杨振国没再说话,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这个残酷的提议。
这沉重的决定,被厚厚的门板隔绝在外,房间里沉睡的少年,对此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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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监控的画面下来了,季云清向程椰道了歉还在升旗仪式上做了检讨,但始终没有说为什么要找她麻烦。
不过,程椰想,她能猜到是谁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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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课间,高二2班门口难得地出现了一丝不和谐的骚动。
一个穿着高一校服、扎着高马尾的女生,下巴微微抬着,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挑剔,拦住了正要和同学去图书馆查资料的棠兮筠。
王蕊“喂,你就是棠兮筠?”
王蕊的声音又脆又亮,带着刻意拔高的腔调,引得走廊上几个路过的学生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棠兮筠脚步一顿,清冷的眸光带着纯粹的陌生和被打扰的不悦,落在对方脸上。
她不认识这个女生。
棠兮筠“有事?”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没什么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