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多说无益

路灯的光晕在湿冷的空气里晕开一小圈暖黄，程椰家的小院飘出炖汤的暖香。

饭桌上热气氤氲，排骨玉米汤的浓郁滋味，清炒时鲜时蔬的翠绿，还有一小碟程椰妈妈特意拌的爽口小菜。

程椰妈妈不停地给杨博文夹菜，碗里堆成了小山。

“小杨，多吃点，看你瘦的！”

程妈妈眼里是真切的疼惜，

“今天多亏你了，不然椰椰……”

她没往下说，只是又给杨博文舀了一大勺汤。

杨博文捧着温热的碗，指尖的热度一直蔓延到有些发僵的心里。

他低头喝汤，汤的热气扑在脸上，有些湿润。

程椰坐在他旁边，手臂上的紫痕在灯光下格外刺眼，她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汤，怕牵动伤口。

程椰妈妈又夹了一块炖得软烂的排骨放进杨博文碗里，絮絮叨叨：

“以后放学要是家里没人做饭，就来阿姨这儿，别饿着自己，听见没？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杨博文“好。”

杨博文“谢谢阿姨。”

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程妈妈温柔的絮语。

饭后，杨博文习惯性地起身收拾碗筷，动作利落。程妈妈一把按住他的手：

“哎哟，不用你，快放下！都累了一天了，赶紧回家休息去！”

她的手温暖有力，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程椰也推他：

程椰“就是，快回去吧，”

程椰“明天见。”

她仰着脸看他，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

杨博文没再坚持，低声道了谢，穿上外套。

走出小院门时，程椰追出来两步，把一盒小小的荔枝味的薄荷糖塞进他校服口袋，声音轻轻的：

程椰“路上吃。”

指尖无意间擦过他冰凉的手背，留下一点转瞬即逝的温热。

他点点头，转身走进沉沉的夜色里，身后小院那扇透着暖光的窗户，像寒夜里一个短暂而虚幻的梦。

推开自家那扇冰冷的防盗门，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混合着沉闷的压抑感扑面而来，瞬间冲散了身上最后一点从程椰家带来的暖意。

客厅没开大灯，只有电视机屏幕幽蓝的光线明明灭灭，映着父亲杨振国歪在沙发上的身影。

听到开门声，杨振国猛地抬起头，浑浊发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杨博文。

“舍得回来了？”

杨振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把揪住杨博文的校服领子，力道大得几乎将他提离地面，浓重的酒气喷在他脸上，

“能耐了啊！打架？学校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说！是不是为了那个女生？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会谈恋爱了是吧？！”

领口勒得杨博文喘不过气。他垂下眼睫，避开父亲暴怒的目光，下颌线绷紧，声音是惯常的平静：

杨博文“我没谈恋爱。”

杨博文“有人欺负她，我不能看着。”

“不能看着？你是警察还是她爹？！”

杨振国被这平静激怒了，猛地将他掼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后背撞得生疼。

一旁，母亲李慧冲了过来，死命去掰杨振国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和嘶哑：

“杨振国！你发什么疯！孩子是去作证的！学校都说了！你怎么能打孩子！”

“作证？！骗人谁不会？”

杨振国怒吼着，一把甩开李慧。李慧踉跄着撞到桌角，发出一声痛呼。

杨博文闭了闭眼，胸腔里翻涌着冰冷的疲惫。

他知道，再多解释都是徒劳。

多说无益。

他挣开父亲松了些许的手，没再看沙发上喘着粗气的男人和捂着腰站不稳的母亲，径直走向自己房间。

反手关上了门，隔绝了客厅里父亲粗重的喘息、母亲压抑的啜泣，以及那令人窒息的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