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没有再说话。
但接下来的路,那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沉默,却不再尴尬凝滞,而是充满了某种心照不宣的、暖融融的气息。
雨,依旧在下。
廊下的灯笼,依旧在风中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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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透过半支起的窗棂,温柔地洒在临窗的绣架上。空气中浮动着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翩跹起舞。
程椰坐在绣架前,低垂着眉眼,纤长的手指捏着一根细小的银针,正全神贯注地勾勒着丝线上的最后一点纹样。
那是一方素白色的杭绸手帕,质地柔软,光滑如镜。帕子的右下角,此刻正静静地绽放着一幅精巧的图样——
一株挺拔的青松,松枝遒劲,针脚细密,透着一股坚韧不拔的气度。
而在青松的旁侧,巧妙地用浅碧和鹅黄的丝线,绣了一簇小巧可爱的椰子纹样,圆润可爱,与青松相依相偎。
这是她熬了几个夜晚才完成的。选松代杨,而那簇椰纹,是她暗藏的小心思。每一针,每一线,都缠绕着少女难以言说的心事和牵挂。
指尖偶尔被针尖刺到,泛起细微的疼,她却只是轻轻蹙眉,将指尖含入口中片刻,便又继续。
她知道他还在京郊大营整顿军务,并未回府。
这方帕子,是她想送去的一份念想,一份无声的问候。
“小姐,您要的点心准备好了。”
丫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程椰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针收尾,打上一个结实的结,然后用小剪刀仔细剪断丝线。
她将手帕拿在手中细细端详,脸颊微微泛红。最终,她将手帕仔细折叠好,放入一个锦缎小袋中,系好袋口。
程椰“进来吧。”
她轻声道。
丫鬟端着点心进来,程椰将锦袋递给她,低声吩咐:
程椰“让门房的小桐跑一趟,把这个送到京郊大营,”
程椰“交给杨将军身边的陈小将军就行。”
她不敢直接写明送给杨博文,托付给爽朗热情的陈副将,是最稳妥的方式。
“是,小姐。”
丫鬟接过,心领神会地退下了。
程椰走到窗边,望着院中开始喧闹起来的夏日景象,心里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
他会收到吗,他会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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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大营,主帅帐内。
杨博文刚与几位将领议完事,陈浚铭咧着嘴,最后一个凑过来,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那个锦缎小袋,压低声音道:
陈浚铭“将军,程姑娘派人送来的。”
杨博文正准备查看军报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那个小小的袋子,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伸手接过。
陈浚铭嘿嘿一笑,识趣地退了出去。
帐内只剩下他一人。杨博文这才打开锦袋,取出了那方素白的手帕。
柔软的触感,带着极淡的、她身上常有的清雅药香。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那松与椰的纹样上,指尖轻轻拂过那细密精巧的针脚,仿佛能感受到她刺绣时的专注与情意。
那株青松,是他的风骨。
那簇椰纹,是她的陪伴。
他冷硬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柔和的弧度。连日来整顿军务的疲惫,似乎在这一刻被这方小小的手帕悄然抚平。
他没有将它收入怀中,而是拿在手中摩挲了片刻,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帕折叠成长条,轻轻系在了自己左手的手腕上。
素白的帕子与他皮肤和袖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抹温柔的白色和精巧的纹样,在他这一身凛冽之气中,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奇异地和谐。
他低头看了看,眼神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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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气晴好。程椰因着前几日熬夜,起得稍晚了些。
用过早膳后,邻居家与程家交好的池夫人带着小女儿池玥过来串门。池玥今年刚满六岁,梳着两个小揪揪,活泼可爱,最是黏着程椰。
“程姐姐,程姐姐!”
“我们去院子里玩翻花绳好不好?”
小池玥扯着程椰的衣袖,奶声奶气地央求。
程椰笑着应了,牵着她软软的小手,来到府门前不远处的一棵大槐树下。这里荫凉宽敞,偶尔有微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
她坐在树下的石凳上,耐心地陪着池玥玩着简单的翻花绳,听着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