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目光快速地在阁内扫视一圈,确认只有她一人,这才落在她脸上,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疏离:
杨博文“今夜雨大,奉命巡视各宫署防务,看看有无疏漏。”
杨博文“见这路尚有灯火,便过来一看。”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身为禁军将领,巡视宫防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尤其是在这样的恶劣天气里。
程椰心下稍安,点了点头:
程椰“有劳你费心了。”
只是,程椰突然觉得,半个多月没见,又或是前几日宫宴上太过分的接触,彼此之间似乎生疏了不少。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
只有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和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
杨博文的视线掠过她面前摊开的医书和堆积的医案,又看了看窗外丝毫没有停歇意思的暴雨,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杨博文“雨势太大,”
他忽然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低沉,
杨博文 “你如何回去?”
程椰老实地回答:
程椰“本想等雨小些,看这样子……”
程椰“或许今晚就在此暂歇了。”
杨博文 “小椰你又胡闹。”
他想也不想地否定,
杨博文“这阴冷潮湿,岂是过夜的地方?”
他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强硬,缓了缓,道:
杨博文“我送你回去。”
程椰“可是……”
程椰看了看他浑身湿透的样子,又看了看门外那瓢泼大雨,有些犹豫。他自己都湿成这样了,还要送她?
杨博文却不再给她犹豫的机会。他抬手,解开了身上那件湿透了的墨色斗篷,随手搭在一旁的空椅背上,露出了里面相对干爽的服装。
然后,他从斗篷内侧,拿出了一件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厚实的墨色毛皮大氅。
那大氅看起来干燥而温暖,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他走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大氅展开,手臂一扬,便将程椰整个儿裹了进去。
程椰“唔……”
程椰只觉一股混合着淡淡皂角清香和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的味道瞬间将她包围。
大氅内侧还残留着他身体的余温,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
大氅又宽又长,几乎将她从头到脚都罩住了,只露出一张小小的、带着错愕神情的脸。
他的动作很快,指尖偶尔擦过她的发丝和肩膀,带来一阵微麻的触感。
杨博文“走吧。”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声音依旧低沉,却似乎柔和了些许。他率先推开房门,重新走入那片风雨声中,然后侧身示意她跟上。
程椰裹紧了大氅,那上面属于他的温度和气息让她脸颊有些发烫。她不再多说,跟在他身后,迈出了藏书阁。
刚一出门,冰冷的雨点和狂风便扑面而来,程椰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但身上厚重温暖的大氅,以及走在她身前半步,那为她挡住了大部分风雨的身影,让她心中莫名地安定下来。
宫道空旷,除了他们,再无旁人。
只有廊檐下悬挂的灯笼在风雨中剧烈地摇晃着,投下明明灭灭、光影交错的光晕。
雨水沿着廊檐倾泻而下,形成了一道道晶莹的水帘。他们并肩走在长长的宫廊下,脚步声和雨声混杂在一起。
走出一段距离,来到一处连接两段宫廊的露天石径前。雨势实在太大,即使快步冲过去,也难免被淋湿。
杨博文脚步一顿,侧过头看她,沉声道:
杨博文“跟紧我。”
说完,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隔着那件厚重的大氅,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几乎是将她半护在怀中,然后迈开大步,带着她快速穿行过那段无遮无挡的石径。
程椰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隔着衣物,她似乎也能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力量和滚烫体温。
风雨被他的身躯阻挡了大半,她躲在他的臂弯和大氅之下,生出一种被妥善珍藏起来的安全感。
终于又回到了有廊檐遮蔽的地方。他松开了揽着她肩膀的手,动作自然,仿佛刚才只是情急之下的行为举动。
两人继续沉默地前行。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只有雨声哗哗作响。
走了一会儿,杨博文忽然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缥缈,却又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杨博文“在北境的时候,风沙很大,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杨博文“夜里宿营,帐外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见。”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
杨博文“那时候,我常会想起京城。”
程椰的心微微一动,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他线条冷硬的侧脸。
他似乎并没有看她,目光望着前方被雨幕笼罩的宫墙,继续低声说道:
杨博文“想起京城的雨……”
杨博文“想起,下雨天,有人会躲在太医署的藏书阁里看书,”
杨博文“一看就是一下午,总要人去寻,才肯回家。”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程椰心中漾开了层层涟漪。
…他在北境那样艰苦的环境里,竟然会想起这些?
这话语里没有直白的思念,却比任何情话都更让她心动。
程椰感觉自己的脸颊更烫了,幸好藏在氅衣的阴影里,他看不见。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湿了一点的绣花鞋尖,声音轻得像羽毛,几乎要融在雨声里:
程椰 “嗯……京城,”
程椰“也有人……一直等着。”
她说完,便恨不得把舌头咬掉。这话,似乎太过直白了些?
身旁的人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然后,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几乎被雨声掩盖的低笑。那笑声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难以言喻的愉悦。
讨厌啦,笑什么嘛。₌᳐˃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