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垂眸看着她,那双总是深邃难辨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照出她有些无措的身影。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不是去接宫人托盘里的那杯酒,而是直接很自然地,从程椰那只还微微握着象牙诗签的手边掠过,端起了她面前案几上——那只她刚刚用过、杯沿或许还残留着她唇脂印记的空羽觞。
宫人机灵地立刻上前,为那只空杯斟满清亮的果酒。
杨博文端起酒杯,指尖摩挲着杯壁,目光依旧锁着程椰微微泛红的脸颊。
他举起杯,对着她,声音低沉,带着只有两人才能听懂的、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
杨博文“程小姐,请。”
说完,不等程椰有任何反应,他便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侧脸线条利落而冷硬。
饮尽后,他空杯示意,目光却片刻未曾离开她的眼睛。
这杯酒,只能我来和你喝。
程椰的脸颊彻底红透了,如同染上了天边最艳丽的晚霞。她感觉到周围那些目光变得更加灼热,窃窃私语声也大了起来。
她羞得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却又忍不住因为他这霸道而直接的举动,心底泛起一丝隐秘的滋味。她慌乱地低下头,不敢再与他对视,手指紧紧绞着衣角。
杨博文看着她这副羞怯的模样,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
他放下酒杯,不再多留,对着太后和众人方向微一颔首,便转身,依旧迈着沉稳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举动,不过是拂去衣上微尘般寻常。
宴席继续,丝竹声再次响起。
然而,气氛已然不同。众人虽表面依旧谈笑风生,但眼神交换间,已充满了各种猜测和玩味。
“杨小侯爷这是当众宣示主权咯。”
“程姑娘与他竟是这般亲密?连共饮一杯酒都容不得旁人吗?”
“这不合规矩吧,大庭广众下的……”
流言,便如同这池中的水波,一旦被搅动,便会一圈圈地扩散开来,再也无法平息。
苏仁华端起茶杯,掩去唇边一丝冰冷的弧度。
她看着对岸那个依旧低垂着头、脖颈都泛着粉色的程椰,又瞥了一眼回到座位后,神色恢复冷峻,却偶尔目光会飘向对岸的杨博文。
程椰则感觉自己的心跳久久无法平复。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刚才掠过时带来的、微凉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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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水流觞宴终是在一种微妙而躁动的气氛中散了。太后娘娘被宫人簇拥着先行起驾回宫,留下的年轻男女们则三三两两地告退。
方才杨博文当众代饮的那一幕,投向程椰的目光也变得复杂难辨——有好奇,有艳羡,自然也少不了藏在笑意下的非议与审视。
程椰只觉得那些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几乎是低着头,加快脚步,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苏仁华在与她擦肩而过时,依旧挂着那温婉得体的浅笑,轻声说了句:
苏仁华“程妹妹,今日风头颇盛,”
苏仁华“回去可要当心身子。”
那话语里的意味,让程椰的心又沉了沉。
她闷着头往前走,只想快点回到自家马车停靠的宫门外。然而,刚穿过一道月亮门,走入一条相对僻静的宫道,手腕便被人从后面猛地攥住。
那力道熟悉而强势,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
程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她用力想甩开,却被他握得更紧。
程椰“你放开我!”
她终于回过头,眼眶微微泛红,瞪着眼前这个让她心绪纷乱、又羞又恼的罪魁祸首。
杨博文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在宫墙投下的阴影里,面容显得有些晦暗不明。他眉头微蹙,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和带着怒意的脸庞,语气带着一丝不解:
杨博文“你在生气?”
杨博文 “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