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依旧是一身墨色常服,并未打伞,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肩头和发髻,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滑落,更添几分冷硬。
他似乎刚从某个正式场合回来,衣着比平日更显规整,此刻却毫不在意地置身于倾盆大雨中。
他的目光沉沉,如同这晦暗的天色,直直地落在她被雨水淋湿、显得有些单薄可怜的身上。
两人隔着雨幕对视了一瞬,谁都没有先开口。只有哗啦啦的雨声充斥在耳畔。
忽然,杨博文动了。
他伸出手,将一直握在手中、显然是为他自己准备的一把油纸伞递了过来。那是一把做工精致的竹骨伞,伞面是素雅的青色,在雨水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伞柄不由分说地塞入了程椰冰凉的手中。
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她手背的刹那,程椰浑身微微一颤。
那触感带着雨水的冰凉,却又似乎蕴藏着一股滚烫的力度,让她几乎握不住伞柄。
杨博文“拿着。”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被雨声掩盖得有些模糊,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程椰“…哦。”
程椰愣了愣,接过。
塞过伞后,他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仿佛这只是一桩微不足道、顺手而为的小事。他迅速转身,重新钻回了马车里,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迟疑。
车门“啪”地一声关上。
马车夫一扬鞭,车轮再次滚动,很快便冲破了雨幕,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仿佛从未停留过。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觉。
程椰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紧紧握着那把竹骨伞。
伞柄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道,那是一种干燥的、带着薄茧的触感,与她被雨水浸得冰凉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伞。雨水顺着伞面滑落,在她周围形成了一圈相对干燥安全的空间。而他就那样把自己遮雨的伞给了她,自己却淋着雨离开了。
他是恰好路过?还是……
特意来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程椰强行压了下去。
怎么可能?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
可若不是,这巧合也未免太过刻意。
雨水敲打着伞面的声音,清脆而密集。程椰撑着伞,缓缓走在回家的路上。雨势依旧很大,街面空旷,只有她一人撑伞独行。
他明明在意,却偏要做得如此不动声色,甚至带着几分强硬的姿态。
就算曾经真的很生气,程椰心也要软了一大半了。
程椰的心,像是被泡在了一汪温水里,酸酸软软的。
她握紧了伞柄,那上面属于他的温度,正一点点地,透过掌心,传入她的心底。
而此刻,已驶出一段距离的马车内。
杨博文靠在车壁上,闭着眼,任由湿透的衣物贴在身上,带来冰凉的触感。
车帘晃动间,隐约能看到车窗外那个撑着青色油纸伞、在雨中渐渐变小的纤细身影。
陈浚铭坐在对面,看着自家将军湿透的模样,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递过去一条干燥的布巾。
陈浚铭“将军,如果做错了的话,”
陈浚铭“为什么不直接和她道歉。”
陈浚铭“好别扭哦。”
杨博文没有接,依旧闭着眼,只有紧抿的唇线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他内心并非表面那般平静。
他知道自己此举或许又有些冲动,但他方才在车内,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看到她孤零零地站在大雨中,那般无助的模样,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喊了停车。
递伞的那一刻,他甚至不敢多看她的眼睛,怕看到她或许还在生气的眼神,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说出些什么。
罢了。
他睁开眼,目光沉静地望向窗外迷蒙的雨景。
只要她不被雨淋着就好。
至于其他……总归,他来日方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