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椰拿着这张无字笺,久久没有动弹。
指尖拂过那墨迹勾勒出的松枝与椰纹,一股酸酸涩涩又带着一丝微甜的情绪,缓缓涌上程椰的心头。
气吗?好像没那么气了。
委屈吗?似乎也被这无声的图画抚平了些许。
剩下的,是一种无奈的、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
简直是闷葫芦!倔驴!
她将那张无字笺紧紧攥在手心,贴在了心口。冰凉的纸张渐渐被她的体温焐热。
窗外的阳光渐渐明亮起来,透过窗棂,照在她微微泛着红晕的脸颊上和那株晶莹剔透的雪骨花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她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盒子放在她窗台的。
是像那夜一样翻墙而入?
还是派了身手利落的手下?
但无论如何,他来了。
程椰轻轻合上锦盒,将它小心翼翼地收进了妆匣的最底层,与那支他送的金簪放在了一起。
而那张无字笺,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仔细地折叠好,塞进了随身携带的香囊里。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清晨新鲜的空气。院中的花草带着露水的清新,鸟鸣声也显得格外悦耳。
她甚至开始忍不住去想,当他挑选这株雪骨花,当他提笔画出那松与椰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
接连几日的闷热,终于在临近傍晚时分,被天际滚过的闷雷打破。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京城屋檐,空气中弥漫着土腥气和风雨欲来的潮湿。
程椰刚从大哥程枫在城南开设的济安堂帮忙出来。大哥近日研究新方,她帮着分拣了几味药材,又抄录了些许医案,不知不觉便忙到了这个时辰。
她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色,心中暗道不妙,脚下不由加快了些,想赶在雨落前回到家中。
然而,夏日的雨来得又急又猛。
她刚穿过一条繁华的街市,拐入一条相对安静的青石板路,豆大的雨点便毫无预兆地噼里啪啦砸落下来,瞬间连成一片白茫茫的雨幕。街上的行人纷纷惊呼着四散奔逃,寻找避雨处。
程椰猝不及防,虽用手袖遮挡,但单薄的夏衫还是迅速被雨水打湿,黏腻地贴在身上,带来阵阵凉意。
她环顾四周,最近的屋檐也在十几步开外,正犹豫着是冒雨冲过去,还是退回刚才的街口,一辆青帷小车已疾驰而去,溅起的水花险些弄湿她的裙摆。
她有些狼狈地抬手遮在额前,雨水顺着指缝流下,模糊了视线。
正当她准备咬牙冲进雨幕时,一阵沉稳而急促的马蹄声混合着车轮碾过积水的声音,由远及近,在她身旁骤然放缓了速度。
程椰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只见一辆玄色车身、装饰简朴却透着不凡气度的马车,稳稳地停在了她身侧。
车窗紧闭,看不清内里,但那赶车之人,身形挺拔,面容冷肃,正是杨博文身边的亲卫。
她的心猛地一跳,仿佛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车帘并未掀起,但车门却从里面被推开。一道挺拔熟悉的身影,利落地跃下马车,站在了滂沱大雨之中。
正是杨博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