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铁锈味混着尘埃灌入鼻腔，星见文站在教学楼顶楼，看着远处商业区的霓虹招牌逐块熄灭。这不是停电——那些光芒是被某种粘稠的黑暗吞噬的。尖啸声从地底传来，柏油马路像脆弱的蛋壳般裂开，涌出沥青般的黑色流体。流体蠕动着爬上写字楼外墙，玻璃幕墙在接触瞬间凝固成浑浊的琥珀色晶体。
“认知畸变领域扩张速度每秒37米。”一个毫无波澜的声音直接在她脑中响起。丘比蹲在生锈的栏杆上，雪白尾巴末端的红色环状纹路像凝固的血，“根据模型计算，见泷原市将在1小时42分后完全沉入‘书海魔女’的结界。”
星见文攥紧背包带。三小时前，这里还是放学高峰期的喧嚣街道。她记得那个穿明黄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在便利店门口舔冰淇淋，记得流浪歌手嘶哑地唱《奇异恩典》，记得晚风裹挟着章鱼烧的香气——而现在，沥青流体正将一辆公交车挤压成金属与血肉混合的雕塑，车窗缝隙渗出暗红的浆液。
“为什么是我？”她盯着自己颤抖的指尖，“我只是个…想记住一切的旁观者。”
“因为你的‘记忆过载’是罕见的天赋。”丘比红宝石般的眼睛映着火光，“普通人类在魔女结界中会认知崩坏，但你能强行解析结界规则。比如现在——”它尾巴尖指向西侧天空，“——那片正在旋转的灰云，是魔女使魔‘残页猎犬’的巢穴入口。”
仿佛回应它的解说，灰云中骤然冲出三只怪物。它们像被撕碎的百科全书页片拼成的杜宾犬，书页边缘闪烁着金属寒光，空洞的眼窝里漂浮着燃烧的错别字。其中一只扑向天台水箱，纸页犬齿啃噬钢铁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趴下！”星见文本能地翻滚躲避。猎犬擦着她后背掠过，带起的风里满是陈年纸张的霉味和血腥气。她撞在通风管道上，背包里的《星渊纪行》滑落在地，封面镶嵌的深蓝色矿石在月光下流转着星云般的光泽。
“那是你灵魂的具象化。”丘比的声音带着蛊惑，“签下契约，你就能把‘记忆’转化为武器。比如——”它突然跃起，尾巴扫过扑来的猎犬。纸页怪物瞬间僵直，身体浮现密密麻麻的文字解析图：“弱点：装订线第七节脊椎。”
星见文喘息着抓起矿石。冰凉的触感刺入掌心，海啸般的信息流轰然冲进脑海！
——左侧猎犬唾液pH值5.3含溶血酶——
——右侧猎犬第三页脚注缺失导致平衡系统误差0.7度——
——通风管道锈蚀部位承重极限287公斤——
剧痛让她蜷缩起来。无数垃圾数据与关键情报在意识里翻滚，像亿万根针扎进神经。而丘比的声音穿透痛楚：“许愿吧。说出你最深的渴望——”
“我……”她看着下方街道。一个母亲正用身体护住婴儿，沥青流体已漫过她的腰际。婴儿的啼哭刺破风声，与星见文记忆中孤儿院的哭声重叠。
“我要记住！”她嘶喊出声，“记住所有被抹杀的存在！记住三年前地铁塌方事故里消失的193人！记住便利店女孩的冰淇淋口味！记住流浪歌手最后唱错的歌词！一切……一切都不能消失！”
“契约成立。”丘比的声音像审判锤落下。
矿石迸发出刺目蓝光！液态星光从虚空中渗出，包裹矿石凝成鹅卵石大小的深蓝宝石。宝石内部星云旋转，表面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一根银色链条凭空浮现，将宝石死死锁在她手腕上。
“灵魂宝石是魔法少女的引擎，也是棺材。”丘比轻巧地落在她肩头，“现在，感受你的力量——”
星见文本能地抬手。魔导书《星渊纪行》哗啦翻页，书页投影出半透明光幕挡在身前。残页猎犬撞上光幕的瞬间，无数数据流在光幕上炸开：
目标构成：70%纤维素/20%怨念结晶/10%金属微粒
弱点坐标：X-3.7，Y-0.9，Z-1.2（第七脊椎）
她福至心灵地挥手。光幕碎成数百个字符，如子弹般射向猎犬脊椎！纸页怪物哀嚎着解体，燃烧的错别字像濒死的萤火虫四散飘落。
“解析能力具象化，有趣。”丘比点评道，“但真正的战斗才刚开始。”
大地剧烈震动！图书馆方向升起巨大的灰白光柱，无数书籍的幻影在光柱中翻飞。光柱顶端，一个由撕碎的书页和断钢笔组成的女人轮廓缓缓显现。她腹部裂开巨口，吐出更多残页猎犬。
“书海魔女本体。”丘比尾巴绷直，“结界核心在图书馆古籍区。想活命的话——”
话音未落，魔女腹部巨口突然扩张。恐怖的吸力将星见文狠狠拽向半空！她拼命抓住通风管，钢筋在掌心割出血痕。魔导书疯狂翻页，光幕不断生成又碎裂。但吸力撕扯着她，手腕上的灵魂宝石骤然黯淡，深蓝星云被污浊的灰雾侵蚀。
“污染度12%。”丘比冷眼旁观，“死亡或魔女化，选一个？”
星见文看向手腕。宝石裂痕中渗出沥青般的物质，与吞噬街道的流体一模一样。她突然明白了——那些黑色流体，就是魔法少女最终的形态。
“我选……”她猛地将魔导书拍向宝石！书页裹着蓝光刺入魔女腹部，“记住这个！”
魔女发出刮擦黑板的尖啸。被击中的书页浮现出清晰的文字：
1987年6月11日借阅人：鹿目询
《追忆似水年华》卷三第217页
泪渍pH值8.4渗透深度0.03mm
这是魔女生前的记忆！魔女动作凝滞了零点一秒。但足够了——
星见文借着吸力反向冲刺，魔导书重重砸在魔女额头的皮质书签上！那是她解析出的结界弱点。
“砰！”
世界碎裂了。
星见文在剧痛中醒来。月光透过破损的穹顶洒在身上，身下是冰冷的大理石地板。她撑起身体，看见四周高耸的书架和散落一地的古籍。这里是…图书馆古籍区？
手腕突然传来灼痛。灵魂宝石表面覆盖着油腻的灰斑，裂痕深处渗出沥青状物质。宝石上方悬浮着一行半透明文字：
【污染度：41%】
“初次战斗的代价。”丘比从阴影中走出，“不过恭喜，你活下来了。”
星见文踉跄站起。魔女消失的地方，一枚漆黑的八角形种子静静悬浮。种子表面布满血管般的凸起，随着脉搏微微搏动。
“悲叹之种，魔女的遗产。”丘比用尾巴卷起种子，“它能吸收灵魂宝石的污秽，但本身也是剧毒。”它把种子抛给星见文，“要净化自己吗？”
星见文攥紧种子。冰凉的触感传来，宝石内的灰斑像遇到海绵的水渍，缓缓流向种子。当污染度降到18%时，种子表面裂开一道细缝，传出婴儿般的啜泣声。
“用多了就会孵化新魔女。”丘比歪头，“现在，听听幸存者的哀嚎吧。”
风声送来窗外的哭喊。星见文走到破碎的彩绘玻璃窗前，看见沥青流体正在退去，露出满目疮痍的街道。那个护着婴儿的母亲只剩下半截身躯，婴儿在血泊中微弱地抽泣。
“你救了自己。”丘比的红眼睛映着火光，“但代价是193条人命——刚好和三年前地铁事故的死亡人数相同。”
星见文猛地转身，灵魂宝石骤然发烫。深蓝星云中浮现出扭曲的画面：三年前的地铁隧道，漆黑的水淹没哭喊的人群，而年幼的她站在安全区，颤抖着举起手机拍摄…
“希望与绝望永远等价。”丘比的声音像毒蛇钻进耳朵，“这就是魔法少女的宿命。”
星见文低头，看见自己脚下的影子正在蠕动变形。影子的头部裂开锯齿状的嘴，对她无声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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