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晶灯的璀璨光芒淌满整个宴会厅,将穹顶的浮雕、墙上的油画都照得清晰分明。
今天是季家的双重庆典,季父季传宇的四十岁生辰与季承晚的十七岁生日撞在同一天,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悉数到场,衣香鬓影间碰杯声,谈笑声此起彼伏,一派热闹雍容。
然而这份热闹没能持续到终场。
当那个穿着白裙子,怯生生站在宴会厅中央的女孩,被人推到季家人面前时,全场的喧嚣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才是季家亲生的啊……”
不知是谁先低呼了一声,瞬间像投入热油的火星,炸开满场窃窃私语。
原本融洽的氛围骤然凝固,那些含着笑意的目光纷纷转向季家主人,带着探究。惊讶,还有几分毫不掩饰的看戏意味。
好好一场生日宴,愣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认亲”搅成了一场荒诞剧。

季承晚“所以,当年被抱错的是我和白家的孩子,这位白清欢,才是季家血缘上的女儿?”
季承晚将手中的文件夹轻轻合上。
她抬眼看向主位上那对身着高定礼服,气度雍容的夫妇,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在确认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
季母花明舒望着眼前的小女儿——
十七年心血浇灌出的模样,举手投足皆是名门教养,此刻却要面对这样荒唐的局面。
她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复杂,轻轻“嗯”了一声。
坐在花明舒身侧的女孩,扎着略显毛躁的马尾辫,白裙子衬得她身形格外单薄。
她两手紧紧揪着裙摆,头垂得几乎抵着胸口,并拢的双腿绷得笔直,每一处细节都透着与这场合格格不入的局促。
白清欢“姐姐……我知道这很突然,对不起。”
她哽咽着开口,红肿的双眼像浸了水的葡萄,怯生生抬眼瞟了季承晚一下,又飞快低下头,活脱脱一朵风中瑟缩的小白花
白清欢“可我……我真的想和爸爸妈妈相认……”
季传宇“你留下。”
季父季传宇打断了女孩的啜泣。
他看向季承晚,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季传宇“我让人去你亲生父母那里,送一笔买断钱。”
白清欢的哭声猛地顿住,脸色霎时褪成纸色。
她攥着裙摆的手指骤然收紧——
为什么?明明她才是亲生的,为什么留下的还是这个占了她十七年人生的人?
季承晚迎上父亲的目光,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转瞬便归于平静。
她是季家季父季传宇精心培养十七年的女儿,也是季家和花家这两大家族根系交织下,最受瞩目的小辈。
十七年里,季家的藏书阁是她的常居地,花家老爷子的棋桌旁总有她的身影。
从金融报表到古籍注解,从马术到古琴,她身上烙着的是顶级豪门最严苛的教养印记——得体,冷静,且永远掌控着局面。
此刻,她看着眼前手足无措的白清欢,又扫过季母花明舒眼底那丝难以掩饰的愧疚,嘴角的笑意更淡了些。
季承晚“买断钱就不必了。”
季承晚将文件夹轻轻推到桌中央,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因变故而安静下来的宴会厅
季承晚“季家养我十七年,恩重难报,但我是谁的女儿,从来由不得一笔钱来定义。”
她抬眼,目光落在季传宇身上,平静无波:
季承晚“爸爸,您说呢?”
花家是京市老牌世家,当年季传宇能娶到花明舒,本就靠着这份联姻稳固了季家的地位,而她季承晚,自记事起就在学怎么执掌家业,怎么平衡各方关系,她的存在,早已和季家和花家的荣辱牢牢绑在一起。
季承晚抬眼看向季传宇,对方虽没说话,眼神里的笃定却再明显不过——他绝不会放她走。
十七年的栽培,不是一句“抱错”就能一笔勾销的,更何况,季家要的从不是一个血缘上的女儿,而是一个能撑起门户的继承人。
花明舒看着女儿从容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犹豫也散了。
她走过去,轻轻握住季承晚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安定:
花明舒“承晚说得对,这里本就是你的家。”
季传宇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
季传宇“当年抱错,我自会查清楚,既然回来了,季家自然认,但承晚,你永远是季家的人,这一点,不会变。”
白清欢的脸更白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再掉下来。
她不懂,为什么这个占了她身份十七年的人,明明该慌乱无措,却能站得这样稳。
季承晚没再看她,季承晚提起裙摆走上台,水晶灯的光落在她肩头,衬得神色沉静。
她接过侍者递来的话筒,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外壳,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那些带着探究,同情甚至幸灾乐祸的眼神,都被她一一尽收眼底。
季承晚“抱歉让各位见笑了。”
她拿起话筒
季承晚“今天本就是一场双重庆典——既是我爸爸季传宇的四十岁生辰,也是我季承晚的十七岁生日,这场宴会,原是为我们父女俩准备的。”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谁也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她竟能面不改色地提起生日,仿佛刚才那场认亲闹剧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插曲。
季承晚微微颔首,继续说道:
季承晚“父亲常教我,做人要守礼,处事要从容 今日因突发状况扰了大家的兴致,是我这个小主人的不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局促不安的白清欢,语气依旧平和
季承晚“但生日的喜乐不能被辜负,父亲的四十岁,我的十七岁,都该是值得纪念的日子。”
说到这里,她微微躬身,姿态谦逊却不失风骨:
季承晚“为了赔罪,也为了分享这份生辰之喜,各位临走时,我的秘书会为大家送上一份薄礼,东西不贵重,是我和父亲的一点心意,还望各位笑纳。”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宴会的初衷,又用“赔礼”巧妙化解了刚才的尴尬,既给足了宾客面子,也不动声色地宣告了自己“季家小主人”的身份。
那些原本等着看笑话的人,此刻脸上的戏谑渐渐变成了欣赏——这季家大小姐,年纪虽轻,却比许多成年人更懂场面话里的分量。
季传宇在台下缓缓鼓掌,掌声带动了全场,刚才的闹剧仿佛真的成了生辰宴上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季承晚对着台下再次躬身,转身下台时,步履沉稳,裙摆扫过台阶,没有半分慌乱。
没有控诉,没有委屈,甚至没提白清欢半个字,却用最简洁的话,将自己的立场钉得死死的。
白清欢坐在台下,听着那些此起彼伏的“生日快乐”,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这才明白,季承晚哪里是在过生日,分明是在宣告——
就算血缘错了,季家的位置,也轮不到她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