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沉稳,目光扫过座无虚席的会场,“感谢各位准时赴约。按照我们的老规矩,今晚所有拍品均经过三重鉴定,保真保价,现在——”
他举起木槌,聚光灯精准地打在台上盖着红绒布的物件上。
“第一场拍卖,正式开始。”
木槌落在台面上。
助手掀开红绒布的动作干脆利落,露出下方托盘中的第一件拍品——
“第一件,清代中期和田羊脂玉缠枝莲佩,”
“起拍价五十万,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万。”
话音刚落,后排就有人举牌:“五十五万。”
江念笙翻着手册的手指没停,目光在玉佩上扫了眼便移开。
季承晚则侧头对丁程鑫低语了句。
马嘉祺坐在斜后方,目光却落在前排——
几轮竞价后,玉佩以八十七万成交。
接着是第二件拍品,一幅民国时期的山水扇面,起拍价三十万,最终被拍走。
前四件拍品陆续成交,多是些近现代的瓷器和字画,江念笙始终漫不经心地翻着手册,季承晚也只是偶尔与丁程鑫低语两句,两人都未再举牌。
直到第五件拍品被推上台,红绒布掀开的瞬间,江念笙捏着手册的指尖微微收紧,季承晚也抬直了脊背。
第五轮的红绒布被掀开时,一道幽蓝的光先于实物撞入眼帘。
托盘里躺着的并非字画瓷器,而是一枚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被铂金底座嵌着,切割面在聚光灯下折射出深邃的光泽,像凝住了一汪深海。
“产自斯里兰卡的皇家蓝蓝宝石,重量18.7克拉,无烧无优化,”拍卖师的声音带着点难掩的兴奋,“经国际鉴定机构认证,是近五年内发现的最优质原石之一,起拍价一千五百万。”
台下的吸气声此起彼伏 这种级别的蓝宝石,在私人拍卖场里极为罕见。
江念笙原本搭在扶手上的手抬了起来,季承晚也放下了手中的手册,目光在宝石上停留片刻。
“一千六百万。”右侧有人率先举牌,声音里带着急切。
“一千八百万。”另一道声音紧随其后,加价幅度毫不含糊。
江念笙这时才拿起号牌,声音平静:
江念笙“两千万五百万”
全场静了瞬。
她一出手就将价格抬到新高度,显然是志在必得。
季承晚侧头看,低声道:
季承晚“你要这个?”
江念笙“我妈妈下个月生日,”
江念笙没回头,目光仍锁在那颗宝石上
江念笙“配我妈做皇冠正好。”
说话间,已有新的竞价声响起:
安盈盈“三千六百万。”
江念笙猛地回头。
看清举牌的人时,她捏着号牌——

安盈盈正扬着下巴,身旁的朱志鑫微微侧头,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刻意的挑衅。
江念笙“安盈盈,你什么意思?”~
她们在学校里就针锋相对,安盈盈总爱抢她看上的东西,没想到今天竟追到拍卖场来。
安盈盈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反而对拍卖师笑得更甜:
安盈盈“怎么,江大小姐这就急了?拍卖场嘛,价高者得,难道只许你出价?”
朱志鑫在旁淡淡补充:
朱志鑫“这颗宝石,我们朱家和安家都很感兴趣,三千万,不算多。”
安盈盈和朱志鑫与江念笙、季承晚同是十七岁,家世相当,在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圈子里。
论家世,安家和朱家在京市虽稍逊江、季两家半分,却也稳居上游,父辈在地产领域各有版图,论起资产厚度,足够让圈外人咋舌,可偏偏这四人凑在一起,空气里总像藏着刺。
在学校里,他们是旁人眼中遥不可及的“钻石九人组”核心成员——这个名号源于圈子里对几个顶级豪门小辈的戏称,九人各有背景,却又隐隐分成几派。江念笙和季承晚向来形影不离,安盈盈则总拉着朱志鑫,明里暗里与她们较劲。
上次学校慈善晚宴,江念笙看中一条古董项链想拍下捐出,安盈盈偏要抬价抢走,最后却转头送给了不入流的小明星 朱志鑫更绝,江家拍卖行刚预热的几件拍品,他总能提前放出类似藏品压价,摆明了不让江家顺心。
此刻在拍卖场撞见,安盈盈亮粉色裙摆扫过地面时带起的风,都像是带着挑衅的意味。
朱志鑫坐在她身边,指尖转着号牌,目光时不时往江念笙那边瞟,那眼神里的较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江念笙的目光像淬了冰,落在安盈盈那张带着得意的脸上。她捏着号牌的手紧了紧,指腹几乎要嵌进冰凉的金属边缘。
季承晚“三千六百万?”
季承晚忽然轻笑一声,酒红色丝绒裙摆随着她微微前倾的动作晃了晃
季承晚“你倒是大手笔,只是不知道安家最近周转得开吗?我听说你哥哥可是干了不少的事,还欠着银行不少呢。”
这话轻飘飘的,安盈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周围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目光在安盈盈和朱志鑫身上转来转去。
安家最近资金紧张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但也是暂时,只是没人敢当众点破,季承晚这一句,无疑是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了。
安盈盈“你胡说什么!”
安盈盈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点色厉内荏
安盈盈“我们安家的事,轮得到你季承晚置喙?”
季承晚“我只是提醒你,”
季承晚“拍卖场不是赌气的地方,拍下的东西,是要真金白银付账的。”
江念笙这时也缓过神,她放下号牌:
季承晚“既然这么喜欢,那就拿去吧。”
她侧头对季承晚说
季承晚“反正宝石,也不止这一颗。”
安盈盈被噎得说不出话,举着号牌的手悬在半空,收也不是,举也不是。
朱志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她才悻悻地放下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拍卖师看场面有些僵,连忙打圆场:“还有人加价吗?三千六百万第一次——”
全场鸦雀无声。
“三千六百万第二次——”
安盈盈的指尖紧紧攥着裙摆,指节泛白。
“三千六百万第三次!”
“成交。”
江念笙对季承晚递了个眼神,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季承晚回以一个默契的眼神。
后排的马嘉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拍卖会后半程的节奏渐渐放缓,江念笙没再对哪件拍品表现出特别的执着。
安盈盈和朱志鑫在拍下蓝宝石后便没再动作,最终也没意思,两人中途离场了。
季承晚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季承晚“三千六百万买颗暂时用不上的宝石,朱家未必愿意真掏这笔钱。”
江念笙嗤笑一声:
江念笙“自找的,上次慈善晚宴抢项链的账,正好一起算了。”
她顿了顿,侧头看季承晚
江念笙“你怎么知道安家哥哥的事?”
季承晚“丁程鑫查的。”
季承晚抬了抬下巴,示意身后的人
季承晚“安家想竞标我们季家参股的项目,总得摸摸底。”
丁程鑫适时点头:
季承晚“安家那位公子上个月在澳门输了笔不小的数,确实动了公司的流动资金。”
说话间,三人已走到出口。
江念笙往下瞥了眼,安盈盈正被朱志鑫半拉半劝地塞进车里,亮粉色的裙摆皱巴巴的,显然还在气头上。
……
季承晚侧头看向身旁的江念笙,语气里带着点难得的松弛:
季承晚“别上车了,要不出去走走?”
江念笙“现在?”
季承晚“嗯,”
季承晚往对面的方向偏了偏头,那里能看到护城河
季承晚“吹吹风,难得这么有心情。”
她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
季承晚“……真的好久没正经散过心了。”
江念笙看着她,忽然笑了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胳膊:
江念笙“行啊,走。”
护城河沿岸的红花槐正开得热烈,细碎的红花缀满枝头,风一吹便簌簌落下,像铺了条绯红色的地毯。正午的阳光穿过叶隙,在朱红色的花瓣上跳跃,映得江念笙月白色裙摆上的银线都染上几分暖调。
风一吹,花瓣便簌簌往下落,沾在江念笙的月白色裙摆上,像落了把星星。
季承晚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酒红色丝绒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扬起
季承晚“上次见,还是在两月前。”
季承晚捻着那片红花槐花瓣,指腹摩挲着绒绒的花瓣背面,目光却像透过层层叠叠的花枝,落到了很远的地方。
花家……这个藏在她姓氏背后的家族,盘根错节,枝桠间缠满了利益的藤蔓。
外公坐在红木太师椅上的模样忽然清晰起来。
还有远在英国的表哥。
上次视频时,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古堡庄园里,说正在和某个勋爵的女儿约会,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天气。
可季承晚太清楚了,那笑容背后是家族早就铺好的路——用一场婚姻换对方在欧洲市场的渠道。
风卷着花瓣掠过耳畔,季承晚忽然自嘲地弯了弯唇。
花家的人,连喜欢一朵花都要盘算它的价值,就像此刻落在江念笙裙摆上的花,他们大概会先算这树能卖多少钱,花瓣能不能做香料,连飘落的姿态都要衡量有没有观赏价值可以变现。
她悄悄转头看江念笙,对方正仰头看满树繁花,阳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柔软的阴影,眼里干干净净的,只有花的红、天的蓝。
季承晚捏紧了手里的花瓣,直到那点绯红被揉成了团。
江念笙忽然察觉到身边人的沉默,转头时正撞见季承晚捏着花瓣发怔,指缝间透出被揉碎的绯红。
她顺着季承晚的目光望去,只有漫天飘落的红花槐,风里裹着淡淡的花香。
江念笙“想什么呢?”
江念笙伸手拂去她肩头的花
江念笙“脸都快贴花瓣上了。”
季承晚回神时,她松开手,碎红便随着风飘进护城河,在水面漾开细小的涟漪。
季承晚“没什么,”
裙摆被风掀起一角,“就是觉得,挺好。”
江念笙“那就不想。”
江念笙“反正天塌下来,有家里那群老头子顶着。咱们啊,先把这护城河的花看够了再说。”
季承晚被她逗笑,笑声混着风声穿过花枝,惊起几只停在枝头的麻雀。
马嘉祺“想什么呢?”
一道清冽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江念笙和季承晚同时回头,就见马嘉祺站在前方,深色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利落。
他脚边落了层薄薄的花瓣,像是站了有一会儿。
季承晚“还没走吗”
她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刚从私人情绪里抽离的疏淡
马嘉祺“刚散场,随便走走。”
马嘉祺的目光掠过两人交握的手,又落在季承晚裙摆上沾着的花痕,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下。
他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
马嘉祺“一起走?正好我想拜访季姨。”
季承晚笑了,没拒绝,她抬手将耳边一缕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
季承晚“既然都开口了,哪有不去的道理。”
丁程鑫靠在黑色轿车旁,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车门,目光时不时瞟向护城河的方向。
晚风卷起地上的花瓣,落在他身上,又被他随手拂去。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两下,他低头点开,是季承晚发来的信息,只有简短一行字:
“不用等我了,有人送我回去。”
丁程鑫指尖在方向盘边缘蹭了蹭,失落像被风吹起的花瓣,轻轻落进心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滞涩。
他大概知道是谁。
丁程鑫发动车子,引擎声压过了远处的风声,他透过后视镜最后看了眼那片红花槐,花瓣还在落,像场下不完的雨。
说到底,他是助理,是季家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睛和手,算不得能陪她看风景的人。
这个认知像枚细针,轻轻扎了下,不疼,却有点空落落的。
……
花明舒端坐在丝绒沙发上,目光落在马嘉祺手中的乌木礼盒上,唇角噙着浅淡的笑意,语气里带了点恰到好处的嗔怪:
花明舒“来就来了,干嘛还要带礼物来。”
马嘉祺将盒盖打开的瞬间,一方丝巾在灯光下泛出细腻的光泽——是爱马仕罕见的“喜马拉雅星空”主题,浅灰底色上绣着渐变的银河,水钻缀成的星子随着角度流转,摸上去是真丝混纺的软糯质感。
马嘉祺“我妈说,”
马嘉祺“你近年爱收集限量款丝巾,这款全球只出了十条,我买买了两个,这个是我妈托给我,要求送给你的。”
花明舒的目光在丝巾上停了两秒,真丝混纺的料子滑过指腹,带着微凉的细腻。
她抬眼时,笑意漫到眼底,语气里的亲昵藏不住:
花明舒“你妈也太惯着我了,说送就送的。”
花明舒“回头我亲自请你妈吃饭谢她。”
“夫人,马少爷,刚沏好的雨前龙井。”管家将茶盏分别放在两人面前,目光在展示柜里那条新添的丝巾上顿了半秒,又很快低下头,动作恭敬得体。
茶盏里的茶汤呈琥珀色,叶片在水中舒展的姿态清晰可见。
马嘉祺端起茶杯时。
他抿了口茶,目光转回她脸上,语气里带了点自然的熟稔
马嘉祺“我妈前几天还念叨,说你上次推荐的那款雪水云绿喝完了,让我来问问,哪儿能再收些。”
花明舒闻言笑出声
花明舒“这有何难,我让管家备两盒,你走时带上。”
季承晚穿着米白色居家服,长发松松挽在脑后,走下旋转楼梯时脚步都带着点慵懒。
看见花明舒正和马嘉祺说话,她几步凑过去,手臂自然地搭在母亲肩上,下巴轻轻蹭着花明舒的颈侧:
季承晚“妈,今天可累了,拍卖场好吵得人。”
花明舒笑着拍开她作乱的手,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
花明舒“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嘉祺在这儿呢。”
话虽这么说,眼里的纵容却藏不住。
江念笙这时也下了楼,身上那件浅杏色针织裙是季承晚没穿过的新款,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
她走到沙发旁,伸手拍了拍马嘉祺的胳膊:
江念笙“往那边挪挪,给我腾点地方。”
等马嘉祺侧身让开,她立刻挨着花明舒坐下,声音甜得发腻:
江念笙“干妈~我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