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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血链与微光

霓虹牢笼

门外的世界,是生死时速的修罗场。浓烈的血腥味如同实质,穿透厚重的门板,无孔不入地钻进苏南乔的鼻腔,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阿泰变了调的嘶吼、“老鬼”急促的命令、金属器械冰冷的碰撞声、还有闵玧其那压抑到极致、濒死野兽般的痛苦闷哼……每一种声音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她紧绷的心弦上。

老鬼(医生)血止唔住!阿泰,按实!用力!

老鬼(医生)血浆!快!

老鬼(医生)其哥!撑住!听到冇!撑住!

苏南乔蜷缩在冰冷的门板后,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口腔里弥漫开铁锈般的血腥味,试图用身体的疼痛来抵御内心的巨大恐惧和混乱。闵玧其惨白的脸、汩汩涌出的鲜血、他指向她时眼中那复杂难辨的情绪……还有那句“冇人!一个都冇!”如同走马灯般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旋转。

她恨他!她应该希望他死!他死了,她就自由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听到阿泰那声绝望的“撑住啊!”时,她的心脏会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为什么她会感到一种灭顶的恐慌,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彻底碎裂?

老鬼(医生)唔够!血浆唔够!

“老鬼”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鬼(医生)失血太快!再咁落去……

后面的话被阿泰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打断

阿泰顶住!我嚟!

紧接着是身体重重倒地的闷响和兰姐的惊呼!

门外瞬间陷入更可怕的混乱!显然,阿泰在极度紧张和用力按压下,因失血(之前他也受伤)体力透支而支撑不住了!

“老鬼”的咒骂和兰姐徒劳的尝试按压声传来,闵玧其的喘息声变得更加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苏南乔!阿泰倒了!兰姐显然无法独自完成那需要巨大力量的按压止血!闵玧其……他真的要死了!就在这扇门外,在她“见证”之下!

“冇人!一个都冇!”……那句话如同魔咒,在此刻达到了最残酷的讽刺顶点!

不!不应该是这样!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恐惧、混乱和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冲动,猛地冲垮了苏南乔所有的理智!她不能让他就这么死掉!不能让他像他嘶吼的那样,在濒死时身边“冇人”!

苏南乔开门!放我出去!

她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捶打着厚重的门板,声音嘶哑地哭喊

苏南乔我可以帮忙!让我出去!

门外的混乱似乎停顿了一瞬。

苏南乔兰姐!开门!

苏静文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决绝

苏南乔我学过急救!让我按!快开门啊!

几秒钟死寂般的犹豫,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苏南乔以为无望时,门锁“咔哒”一声响,门被猛地拉开!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客厅的景象如同地狱:昂贵的沙发被鲜血浸透,闵玧其面如纸,躺在血泊中,胸腹间那道狰狞的伤口依旧在微弱地起伏,每一次起伏都带出更多的血沫。阿泰倒在旁边地上,脸色惨白,手臂上缠着临时止血的布条,正挣扎着想爬起来。“老鬼”满手是血,眼神焦灼,而兰姐正徒劳地试图接替阿泰的位置按压伤口,但力量显然不够,鲜血还在不断渗出!

老鬼(医生)过嚟!按实呢度!用尽你嘅力!

“老鬼”看到苏静文,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光芒,厉声命令,指向闵玧其伤口上方一个关键的按压点,那里是暂时替代阿泰巨大指力阻止大出血的唯一希望!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恐惧!苏南乔几乎是扑了过去!她跪在冰冷粘腻的血泊里,无视那刺目的鲜红和浓重的死亡气息,伸出自己纤细却因为极度用力而骨节泛白的手,狠狠按在了“老鬼”指定的位置!

入手是温热、粘稠的血液和……他皮肤下微弱跳动的生命迹象。那触感让她浑身一颤,巨大的恶心感和一种奇异的感觉冲击着她。她用尽全身力气,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她只知道,不能松手!绝对不能松手!

老鬼(医生)好!就咁!顶住!

“老鬼”赞了一声,立刻转身继续处理更深层的出血点和准备输血。

巨大的压力让闵玧其发出一声更加痛苦的闷哼,身体本能地抽搐了一下。苏南乔吓得几乎脱力,但“老鬼”的指令和手下那微弱却顽强的生命搏动,让她咬着牙,用尽吃奶的力气死死按住!汗水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但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时间在生与死的边缘缓慢爬行。苏南乔的视野被汗水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闵玧其微弱的呼吸声、“老鬼”沉稳却急促的操作声,以及血浆袋液体滴落的细微声响。她全部的意志力都集中在双手,集中在手下那片温热的、承载着生死的区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像永恒。

老鬼(医生)止住了!暂时止住了!

苏南乔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巨大的脱力感让她眼前发黑,差点瘫软下去。但她依旧不敢完全松手,只是力道稍微减轻,手臂抖得不成样子。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沾满血污的大手,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抬了起来,虚弱却异常固执地,摸索着,一把抓住了苏南乔按在他伤口上方、同样沾满鲜血的手腕!

那力道很轻,虚弱得几乎一碰就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

苏南乔浑身剧震!她猛地低头看去。

闵玧其依旧紧闭着双眼,脸色灰败,气息微弱。但他那只沾满他自己鲜血的手,却死死地、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紧紧箍住了她的手腕!仿佛在昏迷的深渊中,他依然能感知到是这只手,在阻止他滑向死亡的冰冷深渊。

他的手指冰冷,带着血污的粘腻,贴在她同样沾满血污的皮肤上。一条由两人鲜血混合而成的、粘稠而温热的“血链”,将他们紧紧相连。

苏南乔呆呆地看着自己被他抓住的手腕,看着两人交叠的、染血的手。那一刻,所有的恐惧、憎恨、混乱、屈辱……似乎都被这滚烫的、象征着生命挣扎的血所凝固。一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酸楚和一种近乎荒诞的宿命感,狠狠击中了她。

她救了他。

用这双曾经想藏起药片结束一切的手。

而他,在死亡的边缘,本能地抓住了她。

客厅里一片狼藉,血腥味浓得化不开。阿泰挣扎着靠墙坐起,兰姐疲惫地处理着后续。“老鬼”在给闵玧其做最后的包扎,神情依旧凝重,但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苏南乔跪在血泊中,手腕被他冰冷的手死死抓着,动弹不得。她看着他那张失去所有凌厉、只剩下脆弱和灰败的脸,看着他胸腹间被层层纱布包裹的新伤,以及旁边那道狰狞的旧疤……泪水终于决堤,无声地汹涌而下,滴落在他紧握着她手腕的手背上,与那未干的血迹混合在一起。

维港的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窗帘缝隙,在满室狼藉和浓重的血腥中,投下一道微弱而苍白的微光。微光中,那盆窗边的白色雏菊,不知何时被碰倒,摔在地上,洁白的花瓣散落在血泊边缘,沾染了点点刺目的猩红。

血链相连,微光初现。安全屋的生死一夜过去了,但更深的羁绊与更复杂的漩涡,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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