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雨在第三节课下课时发现笔记本不见了。
她翻遍书包所有夹层，手指在课桌抽屉里慌乱摸索，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汗。那本墨绿色硬皮本子，封底烫着小小的银杏叶图案，此刻应该安静躺在她的书包暗袋里，而不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找什么呢？"同桌林小满凑过来，嘴里还嚼着草莓味泡泡糖。
"我的笔记本..."沈听雨声音发颤，"就是上周刚换的那本。"
林小满突然瞪大眼睛，泡泡糖"啪"地粘在嘴角。她压低声音："该不会是那本...写满周叙风名字的..."
沈听雨猛地捂住她的嘴，指尖冰凉。这个动作让前排几个女生齐刷刷回头，她立刻松开手，假装整理刘海。阳光透过玻璃窗斜切进来，照得她耳尖通红。
"早上数学课我借给老张抄公式了。"林小满用气声说，"他传回来的时候好像给错人了..."
沈听雨眼前发黑。那本子里除了课堂笔记，还夹着周叙风上学期期末考的草稿纸，边缘有他随手画的战舰涂鸦。最后一页用荧光笔写着"周叙风今天穿黑色高领毛衣，像《情书》里的柏原崇"，字迹被透明胶带反复粘贴又撕开，皱得像经年的银杏叶。
她机械地转头看向教室右后方。周叙风正低头解一道物理题，铅笔在指间转出残影。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的阴影盖住了那双总是带着困意的眼睛。他校服袖口沾着蓝色墨水渍，是上周三沈听雨借他钢笔时不小心蹭到的。
"我去找老张。"沈听雨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周叙风抬头看了一眼，她立刻假装弯腰系鞋带。
走廊上挤满课间活动的学生。沈听雨逆着人流穿梭，帆布鞋踩过阳光与阴影交替的地砖。在楼梯拐角，她撞见了正往楼下跑的张扬。
"老张！我笔记本呢？"
张扬挠挠头："传给体委了啊，你不是总帮他补化学吗？"
沈听雨心脏停跳半拍。体委是周叙风最好的朋友。她转身就往楼下冲，却在二楼平台僵住了——周叙风正倚在栏杆上翻看一本墨绿色笔记本，银杏叶图案在阳光下泛着金。
他翻页的动作突然顿住。沈听雨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抚过某页纸面。那是她收集的周叙风参加辩论赛时的流程表，背面用铅笔临摹了他站在聚光灯下的侧影。
沈听雨转身就跑。她冲进女厕所最里面的隔间，反锁上门，把滚烫的脸埋进掌心。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闪回：高一开学周叙风借给她的半块橡皮，运动会她偷拍的他跳高的瞬间，去年冬天他遗忘在图书室的《海边的卡夫卡》——书里夹着她写的读书笔记，故意用他的口吻。
放学铃响时，沈听雨从后门溜了出去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怯生生的尾巴。经过篮球场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铁丝网上。
"沈听雨。"周叙风叫住她，声音比平时低，"你的本子。"
他递过来的笔记本扉页夹着一张新的书签——是去年文学社比赛她获得二等奖的作品，银杏叶形状，背面印着博尔赫斯的诗。当时她偷偷往周叙风课桌里塞了一张，没想到他还留着。
"我也有本类似的。"周叙风从书包里掏出黑色活页本，翻开第一页贴着沈听雨在校刊上发表的小诗剪报，"不过我的证据没你多。"
沈听雨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周叙风的手指停在某页，那里夹着她去年送他的圣诞贺卡，边缘已经起毛。卡片背面有行她以为没人会发现的小字：如果今夜下雪，能不能算作你也喜欢我的证据？
"昨晚下雪了。"周叙风说。暮色中，他耳朵红得厉害。
沈听雨突然想起十六岁夏天，她捡起周叙风扔掉的矿泉水瓶，瓶身凝结的水珠滚落掌心，像一场无人知晓的雨季。而现在，这场雨终于落在了他们相触的指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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