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

[江总，您投资#的青杯大学生足球联赛决赛名单出来了。」

　　助理将平板递过来时，江宴正在签署一份价值三千万的合同。钢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墨水晕开一小片蓝色。

　　"放那吧。"他头也不抬。

　　助理欲言又止："决赛队伍里有您母校..."

　　江宴终于抬眼。窗外暴雨如注，雨点砸在落地窗上的声音像某种预兆。他划开屏幕，瞳孔骤然收缩——

　　【经济学院代表队：前锋董淮舟（10号）】

　　那个名字像一记重锤砸在胸口。三个月前雨中的画面突然清晰：湿透的红色球衣贴在少年身上，左耳银钉在雨幕中闪光，还有那句带着喘息的"学长"。

　　"准备车。"江宴突然起身，"去A大。"

　　"现在？"助理看着窗外瓢泼大雨，"您下午还有..."

　　"取消。"

　　---

　　雨水顺着伞骨往下淌时，江宴觉得自己疯了。三十岁的人了，为个一面之缘的大学生推掉重要会议？他自嘲地扯了扯领带，却在拐过林荫道的瞬间僵在原地。

　　空荡荡的球场，只有一个身影在暴雨中起脚射门。

　　红色10号球衣。

　　"砰！"

　　足球划破雨幕直冲面门。江宴来不及躲，伞被砸得歪向一边。冰凉的雨水瞬间浇透衬衫，他刚要发火，就听见一声带着笑意的惊呼。

　　"学长？！"

　　少年像头敏捷的豹子蹿到跟前。雨水顺着他锋利的眉骨往下淌，左耳那枚银钉在灰暗的雨幕里亮得刺眼。他伸手去扶江宴的伞，小臂肌肉线条绷出漂亮的弧度。

　　"董淮舟。"江宴念出这个名字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雨水顺着少年凸起的喉结滑进球衣领口，他突然觉得口渴。

　　"学长还记得我？"董淮舟眼睛倏地亮了，随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上次说好来看我比赛的！"

　　江宴呼吸一滞。三个月前随口答应的约定，对方居然记得这么清楚。他下意识打量眼前的少年——比记忆中更精瘦了，球裤下露出的小腿肌肉线条凌厉，膝盖上还带着新鲜结痂的伤疤。

　　"受伤了？"他皱眉。

　　"小伤！"董淮舟满不在乎地甩甩腿，突然凑近，"学长是专程来看我训练的吗？"

　　青草混着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江宴闻到他身上有种独特的味道，像是阳光晒过的柑橘。太近了，近到能看清他睫毛上挂的水珠，和眼尾那颗若隐若现的小痣。

　　"路过。"江宴后退半步，后腰撞上银杏树干。积水从叶间倾泻而下，把他浇得更湿。

　　董淮舟突然大笑出声。他笑起来时虎牙尖尖的，右脸颊有个很浅的酒窝。江宴鬼使神差地想用手指去戳。

　　"学长真可爱。"董淮舟突然说。

　　江宴心跳漏了一拍。可爱？这个词和他江宴的人生从来无关。商场上谁不知道江总是出了名的冷血资本家？

　　"下周决赛，"少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滚烫，"学长一定要来。"

　　江宴垂眸。董淮舟的手上有厚厚的茧，指节处还有未愈的擦伤。这样一双手，却让他想起小时候养过的那只金毛犬——也是这么热乎乎、湿漉漉地蹭过来。

　　"我投资了这场比赛。"他听见自己说。

　　董淮舟瞪圆了眼睛。雨水在他发梢凝结成珠，随着摇头的动作四处飞溅："原来那个神秘投资人是你？！队友们都在猜是谁..."

　　"嗯。"江宴目光落在他随说话滚动的喉结上，"别告诉别人。"

　　"那学长更要来看我拿冠军了！"董淮舟突然一个箭步冲回雨中，转身时球衣下摆掀起，露出一截劲瘦的腰，"我进个球给你看！"

　　江宴还来不及阻止，少年已经带球冲了出去。暴雨中的身影像团燃烧的火焰，起脚瞬间肌肉绷出漂亮的弧线——

　　足球划出完美抛物线，直挂球门死角。

　　"漂亮吗？"董淮舟喘着气跑回来，胸口剧烈起伏。雨水顺着他锁骨凹陷处积成一小汪，随着呼吸微微晃动。

　　江宴突然很想舔掉那滴水。

　　"还行。"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董淮舟撇嘴："就只是还行？"他突然抓起江宴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摸，心跳超快的！"

　　掌心下的肌肤滚烫，年轻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江宴像被烫到般缩回手，却看见少年得逞的笑容——虎牙尖尖的，像某种食肉动物。

　　"学长耳朵红了。"董淮舟歪头，"是冻着了吗？"

　　江宴转身就走。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二十四岁的商业巨鳄，被个大学生撩得方寸大乱？荒唐。

　　"学长！"董淮舟在身后喊，"你还没加我微信！"

　　雨声太大，江宴假装没听见。直到——

　　"江宴！"少年连名带姓地喊他，"你答应过看我比赛的！"

　　暴雨中这一声像记直球，重重砸在心上。江宴转身，看见董淮舟站在雨幕里，浑身湿透却笑得耀眼，像永不熄灭的太阳。

　　他走回去，掏出手机。扫码时董淮舟的指尖擦过他手背，带起一阵战栗。

　　"我会去。"江宴说。

　　回程的车上，空调开得很足。江宴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校园景色，手机突然震动。

　　【淮舟】学长！[图片]

　　【淮舟】比赛信息！一定要来哦！

　　【淮舟】小狗转圈.gif

　　照片里是张手绘的简易地图，标注着观众席最佳观赛位置，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江宴拇指无意识地摩挲屏幕，仿佛能触到少年作画时指尖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