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窗纸还透着层朦胧的灰白，张起灵便猛地睁开了眼。
身侧的被褥早已凉透，空得像被硬生生剜去一块，昨夜吴邪温热的呼吸，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可指尖触及之处，只剩一片冰冷。
他僵坐了片刻，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死死钉在床头柜那张薄薄的纸条上。
指腹抚过那熟悉的字迹，力道却越来越重，直到纸页被捏出深深的褶皱，边角几乎嵌进掌心。
“吴邪……”他喉结滚动，声音哑得像蒙了层沙，“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带我？”
这问句在空荡的房间里撞出细碎的回音，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原来那些温存，都成了此刻扎在心口的刺。
他不怕刀山火海，不怕古墓机关，唯独怕这人一声不吭地消失，把他一个人留在原地。
另一边，汪家据点外围那间废弃的仓库里，铁锈味混着尘埃在空气里浮动。
吴邪几乎是跌撞着推开门的，一眼就看见解语花正低头核对账本，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分明的手，还是记忆里那副清冷又利落的模样。
“小花！”他喉咙发紧，几步冲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对方。
解语花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撞得笔尖一顿，墨点在账本上晕开个小团。他回头时，眉峰还带着点被打扰的微蹙，可看清是吴邪的瞬间，那点不悦便散了，嘴角漾开抹浅淡的笑：“怎么了？跟个没头苍蝇似的。”
吴邪把脸埋在他肩窝，鼻尖蹭到对方衬衫上淡淡的松木香——那是小花惯用的熏香，上一世他躺在墓里时，总想起这个味道。
记忆突然翻涌，他想象自己“死”后，黑瞎子是怎么瞒着所有人硬撑，想象最后连瞎子也没了时，这个永远挺直脊背的人，是怎么在深夜里抱着瞎子逐渐变冷的手，哭得连声音都碎了。
还有这些年，小花为了他、为了铁三角，把解家的担子扛得那么重，可他呢？
上一世说走就走，这一世又为了所谓的“周全”，瞒着小哥独自闯险。
“没事，”他把脸埋得更深，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强压下去的哽咽，“就是……想你了。”
“哟，这是怎么了？”黑瞎子的声音从货架后钻出来，他叼着根草，晃悠悠走过来，眼底带着惯有的戏谑，“刚离开哑巴张，就跑来抱花爷，吴邪，你这心变得够快啊。”
吴邪猛地抬头，眼眶还红着，脸颊却“腾”地烧了起来，像被戳中了心事般，梗着脖子反驳：“你个死瞎子胡说什么！”
“我可没胡说，”黑瞎子挑眉，故意拖长了调子，“你这眼眶红的，不是舍不得哑巴张，是啥？”
解语花这时才注意到吴邪泛红的眼角，他放下账本，指尖叩了叩桌面，状似随意地问：“哑巴？你是说‘南瞎北哑’里的北哑？吴邪，你和他……很熟？”
吴邪被问得一怔，下意识地摸了摸发烫的耳垂，眼神飘向仓库角落那堆废弃的木箱，声音细若蚊蚋：“我……我和他是恋爱关系。”
“什么？”解语花手里的钢笔“啪”地掉在地上，墨汁溅在他干净的裤脚上。他瞳孔骤缩，盯着吴邪的脸，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北哑是个男人吧？吴邪你……”
“对。”吴邪咬了咬下唇，迎上小花的目光，轻轻却坚定地点了点头。阳光从仓库的破洞钻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点，那点害羞里，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仓库里静了几秒，解语花弯腰捡笔时，指节微微泛白。
再抬头时，眼底的震惊已淡了许多，只剩下点无奈的温和：“挺好。你喜欢就好。”
只是心里默默补了句——回头要是被吴三叔知道，怕是要提着刀去找那个“拐走”他宝贝侄子的张起灵，顺带连他这个“知情不报”的发小也得挨顿揍。
他向来不介意这些，吴邪能找到真正放在心上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花爷~”黑瞎子立刻凑上来，酸溜溜地晃了晃手里的草茎，“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温柔？”
解语花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我和你又不熟。”
吴邪被这话逗得弯了弯嘴角，眼底的湿意总算淡了些。
解语花这时才转入正题，把一叠标着“汪家布防”的图纸推过来：“说正事。你这次来，是为了汪家？”见吴邪点头，他又问，“为什么不把北哑叫上？多个人，胜算总大些。”
“那还用说？”黑瞎子抢在吴邪前头开口，语气里带着点了然，“还不是怕哑巴张出事。这小子啊，把人护得紧着呢，宁愿自己扛着，也舍不得让对方沾一点风险。”
吴邪没反驳，只是指尖划过图纸上汪家主楼的标记，指腹微微发颤。他怎么会不知道张起灵的本事？可他真的怕了。
上一世失去的已经够多了，这一次，他只想让那个人安安稳稳的，哪怕代价是暂时的分离。
解语花看着他紧抿的唇，没再多问，只是把一支装好消音器的手枪推到他面前：“装备我备齐了。记住，别让你这份‘保护’，最后变成另一个遗憾。”
吴邪指尖握住枪柄，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仓库外的风卷着沙尘掠过窗棂，像在为这场注定艰险的前路，提前吹响了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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