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嚼着肉,含糊不清地冲王胖子竖大拇指:“行啊胖爷,这手艺藏得够深,比道上那些馆子强多了。”说着又夹了一大块,油星子沾在嘴角也不在意。
解语花用银筷挑了点肉汁拌在米饭里,细细品了品,才慢悠悠道:“确实有几分家的味道,解家厨子手艺是精,但少了这份烟火气。”他放下筷子抿了口茶,眼底带着点难得的放松。
王胖子被两人夸得眉飞色舞,挺着肚子往椅背上一靠:“那必须的!想当年在斗里,胖爷我用行军锅煮泡面都能给你们整出花样来,这点家常菜算什么?告诉你们,这红烧肉的糖色得用冰糖炒,火候得盯着锅沿冒小泡,差一秒都不是这味儿。”
吴邪扒着米饭笑:“得得得,知道你厉害,快吃吧,再吹下去肉都被瞎子夹光了。”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默默把自己碗里的几块瘦肉夹给了吴邪,眼神里带着“多吃点”的意思。
吴邪心头一暖,又把自己碗里的肥肉挑给他——他知道小哥其实偏爱带点油脂的香。
黑瞎子看得直乐:“啧啧,这碗里的肉都快比你们俩会跑了。”
解语花斜他一眼:“吃你的吧,堵不上你的嘴。”
嘴上嫌弃着,却把盘子里最后一块带皮的红烧肉夹给了黑瞎子,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银筷碰到碗沿时发出轻响,解语花的手顿在半空。
他垂眸看着碗里那块肥瘦均匀的红烧肉,指尖微微收紧——刚才那一下太自然了,像是做过无数次,根本没过脑子。
明明前一秒还在嘴上嫌弃这人吃相不雅,下一秒却把最后一块带皮的挑给了他。
怎么回事?
解语花皱了皱眉,抬眼时正撞上黑瞎子的目光。
那人没急着吃,就那么支着下巴看他,嘴角咧得老大,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漫出来,连那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都挡不住眼底的亮。
“花儿爷这是……心疼我没肉吃?”黑瞎子慢悠悠地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肉,语气里的调侃藏都藏不住,却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
解语花被他看得不自在,猛地收回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大口,试图用茶雾掩住耳根那点升温的热意。“想多了,”他声音硬邦邦的,“看你吃相太难看,怕你抢别人的。”
“哦?”黑瞎子拖长了调子,夹起那块肉就塞进嘴里,嚼得满口流油,还故意发出满足的喟叹,“那得多谢花儿爷‘体恤’了,这肉啊,就是比自己夹的香。”
吴邪在旁边看得直乐,捅了捅张起灵的胳膊:“你看他俩。”
张起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又转回头看吴邪,眼神里带着点茫然,却还是点了点头,像是在说“嗯,看到了”。
解语花被黑瞎子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闹得心烦,又瞥见吴邪促狭的笑,索性放下茶杯:“吃你的饭,堵不上你的嘴。”话虽凶,却没再像往常那样冷着脸,反而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事,耳根的红更明显了些。
黑瞎子笑得更欢了,偷偷在桌子底下碰了碰解语花的膝盖,见他没躲开,眼底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有些习惯,哪怕隔着一世,也会悄悄钻进骨子里,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冒出来告诉你——有些牵绊,从来都没断过。
一桌子菜很快见了底,连汤汁都被王胖子拌着米饭扒得干干净净。暖黄的灯光下,谁也没提那些盘根错节的阴谋。
只听着碗碟碰撞的轻响和偶尔的笑骂,空气里飘着饭菜的余温,像一层柔软的膜,把外面的风雨都暂时隔在了门外。
最后王胖子拍着肚子打饱嗝:“舒坦!胖爷这手艺,是不是该给颁个奖?”
吴邪笑着收拾碗筷:“奖就免了,下次做个糖醋排骨就行。”
“得嘞!”
夜色渐深,老宅里静得只剩下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
吴邪洗漱完刚掀开被子,就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圈住。
张起灵从身后轻轻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呼吸温热地洒在颈窝。
“累了吗?”他的声音带着点刚沐浴过的潮湿,低低的,像羽毛搔过心尖。
吴邪往他怀里蹭了蹭,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摇摇头:“还好,就是……感觉像做梦。”上辈子这个时候,他还在为三叔的失踪焦头烂额,哪敢想能这样安安稳稳地窝在小哥怀里,连空气都是松快的。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掌心贴着他的后背轻轻摩挲,像是在确认他的温度。
床榻不算宽,两人挤在一起却格外踏实,吴邪听着他平稳的心跳,眼皮渐渐沉了下去,临睡前还迷迷糊糊地想:明天得跟胖子他们合计合计,怎么回敬三叔他们那几十个未接来电。
隔壁房间里,解语花刚吹灭床头灯,就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黑瞎子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呼吸带着点烟草和饭菜混合的味道,在黑暗里格外清晰。
“花儿爷,借个地儿?”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刻意的委屈,“这床太大,一个人睡怪冷清的。”
解语花闭着眼没理他,往床里挪了挪。身后的人却得寸进尺,小心翼翼地挨过来,胳膊几乎要碰到他的腰。
“别乱动。”解语花的声音冷了几分。
“不动不动。”黑瞎子立刻应着,却没真的老实,指尖在被单上轻轻敲着,像是在打什么暗号。
黑暗里安静了片刻,解语花忽然低声道:“明天去打探一下汪家的踪迹。”早点灭了汪家才好。
“成啊,”黑瞎子立刻接话,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我陪你。”
解语花没再反驳。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被单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他能感觉到身边人的呼吸渐渐平稳,带着点让人安心的节奏。明明和他还不是很熟,却奇异地习惯了他的存在,甚至……不排斥这近在咫尺的温度。
他轻轻叹了口气,往被子里缩了缩,眼角的余光瞥见黑瞎子嘴角似乎还带着点笑。
反正这辈子,下辈子,怕是都甩不开了。
这念头落定的瞬间,心里那点刺忽然就没了,只剩下种沉甸甸的、带着暖意的踏实。
解语花刻意与那人保持着一指宽的距离,却没再像往常那样紧绷着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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