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省的目光跟探照灯似的在吴邪身上扫了三遍，见他没缺胳膊没少腿，只是袖口沾了点灰，那股子急火才往下压了压，随即又腾地冒上来。

指着吴邪的鼻子就骂：“你还知道回来？啊？一声不吭玩失踪，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你知不知道你二叔天天往这儿跑？他那对盘了十年的核桃，都被你气得当我面捏碎俩！”

吴邪缩了缩脖子，在三叔面前瞬间切换回那副半大不小的模样，眼神透着点无辜，声音也软下来：“我就……就出去转了转，收了点小东西，谁知道山里信号不好……”

“转了转？”吴三省气笑了，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力道不算重，却带着十足的威慑，“转了转能让你二叔半夜给我打电话，说怀疑你又被哪个‘高人’拐去倒斗？你当你三叔我是傻子？”

耳朵被揪得有点疼，吴邪正想龇牙咧嘴地讨饶，手腕忽然被人轻轻一拉，整个人往后踉跄半步，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抬头一看，张起灵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前，一只手稳稳地搭在吴三省的手腕上，没用力，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思。

“三爷。”张起灵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吴三省的动作顿住了。

吴三省这才正眼看向张起灵，眉头皱得更紧。

他知道这小子身手好，也知道吴邪跟他亲近，但此刻见他把吴邪护在身后，那姿态分明是“有我在，你别碰他”，心里那点火气又有点压不住，却偏偏对着张起灵这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发作不出来。

吴邪趁机往张起灵身后缩了缩，只露出半张脸，对着吴三省做了个鬼脸，又赶紧收回来，小声嘟囔：“本来就没干什么……”

张起灵像是后背长了眼睛，轻轻拍了拍他攥着自己衣角的手，像是在说“没事”。

吴三省看着这俩人一唱一和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甩开张起灵的手，指着吴邪：“你躲！你再躲！等你二叔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话虽狠，语气里的焦急却盖不住——

这混小子，从小就不让人省心，偏偏命里带煞，总被些稀奇古怪的事缠上，而且计划已经开始了...

吴邪从张起灵身后探出头，见三叔眼底的红血丝比上次见时更重了些，心里忽然有点不落忍，小声道：“三叔，我真没事，就是跟小哥出去散散心，以后不这样了。”

提到“小哥”两个字，吴三省的目光又在张起灵身上停了停，最终只是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往太师椅上一坐，没好气道：“还愣着干什么？泡茶！想渴死你三叔？”

吴邪端着刚沏好的茶往三叔那边送，路过张起灵身边时，眼角余光瞥见他垂着的嘴角似乎微微扬着，那点笑意浅得像水墨画里淡扫的一笔，却在他素来平静的脸上显得格外分明。

等把茶盏往吴三省面前一搁，吴邪转身凑到张起灵身边，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的小臂，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促狭：“小哥，你怎么这么开心？”

张起灵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惊了一下，那点笑意瞬间隐了下去，恢复了惯常的淡然。他转头看吴邪，眼神里没什么波澜，只吐出三个字：“没什么。”

可吴邪跟他相处了这么多年，早就摸透了他这点口是心非。

方才三叔揪着自己耳朵时，他往前一步护着的动作有多快；此刻三叔坐在那儿喝着茶骂骂咧咧，他站在这儿，目光时不时往自己这边瞟，指尖在货架边缘无意识地摩挲，那点藏不住的松弛感，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他。

吴邪忍不住弯了弯眼睛，故意凑近了些，几乎要贴到他耳边：“真没什么？我怎么瞧着你刚才……好像挺乐呵的？”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张起灵的耳尖又开始泛起点绯色，他微微偏过头，避开吴邪的视线，喉结动了动，没再说话。

可吴邪已经从他这细微的反应里捕捉到了答案——

方才三叔那副又气又急的样子，那声带着点无奈的“泡茶”，分明是认了他在这儿的意思。对于张起灵来说，这大概比什么甜言蜜语都实在。

吴邪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他看着张起灵垂着眼帘，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那副看似平静，实则藏着点小雀跃的模样，忽然就明白了他那声“没什么”里藏着的心思。

这算不算……见家长了？

吴邪几乎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这个活了太久的人，在世俗的人情往来里总像个旁观者，可此刻，却因为三叔这一顿带着关心的数落，因为自己下意识躲到他身后的动作，悄悄把这当成了某种认可。

他没再追问，只是伸手，在柜台底下轻轻碰了碰张起灵的手背。

指尖相触的瞬间，感觉到对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即反握住他的，力道很轻，却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珍视。

吴邪抬头，撞进张起灵看过来的眼神里。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此刻盛着的不再是过往的疏离或淡漠，而是掺了点温度的光，像初春化了冰的溪流，清浅，却带着能漫进人心的暖意。

“茶要凉了。”吴邪忍着笑，用眼神示意他看三叔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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