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塞的余烬（5）

“嗯。”凌渊的声音浸着难以掩饰的沙哑，掌心的鳞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往昔的光泽，像燃尽的星火般黯淡下去，“是我的族人，当年守要塞时留下的。他们和你们的骑士一样，都把命丢在了这里。”

凯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猛地一缩。他望着凌渊苍白如纸的脸，望着那些正不断失去光泽的鳞片，忽然读懂了龙族深藏的孤独——他们守着无人知晓的封印，扛着不被理解的使命，最后连名字都化作传说里的尘埃。

“圣痕激活后，能撑多久？”凯的声音放得很轻，握着圣剑的手微微倾斜，让蓝光温柔地笼罩住凌渊的身体，像一层薄纱，缓缓输送着微弱却持续的净化力。

“至少能撑到我们赶到王都。”凌渊的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龙族精血正源源不断地渗入晶石，在石面上晕开金色的纹路，“剩下的，就看你们人类自己的造化了。”

晶石的光芒愈发炽烈，从最初的萤火微光，渐渐变得如满月般明亮，最后彻底漫过整个钟楼。蓝光穿透坍塌的穹顶，像一柄利剑刺破暗紫色的云层，在天幕上撕开一道短暂的裂口，露出里面被遮蔽了太久的、澄澈的湛蓝。

凌渊收回手时，身体猛地踉跄了一下，凯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他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背后的翼膜无力地垂落，边缘的金色火焰早已熄灭，显然耗损了太多力量。但那双金瞳里的光，依旧亮得惊人，牢牢锁在重新焕发生机的圣痕上。

“你怎么样？”凯的声音里掺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扶着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死不了。”凌渊半靠在他怀里，呼吸带着明显的急促，胸口起伏不定，“龙族的恢复力，总归比你们人类强些。”

凯的身体霎时一僵。怀里人的体温带着玉石般的冰凉，鳞片的触感坚硬又细腻，本该是陌生的触感，却奇异地让人安心。他慢慢扶着凌渊站稳，目光落在石台上的圣痕晶石上——那道蓝光正稳定地搏动着，像一颗重新活过来的心脏，在废墟里跳得格外有力。

“要塞总算保住了。”凯的声音里缠着一丝疲惫，却也泄出几分释然，紧绷的肩线微微松弛下来。

“只是暂时的。”凌渊仰头看向天空，暗紫色的云层正像贪婪的潮水，一点点蚕食着刚才撕开的裂口，“深渊的力量还在疯长，王都的圣痕，才是真正的生死线。”

凯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扶着凌渊往楼梯走。夕阳的余晖从钟楼的裂缝里挤进来，在遍地狼藉的碎石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在凝固的血痕与焦黑的余烬中，缓缓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要塞的风还在呜呜地吹，卷着硫磺与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却又隐约掺了丝极淡的、清冽的生机——那是圣痕重新激活后，悄悄散发出的净化力，像初春的嫩芽，在绝望的土地里倔强地探出头。

凌渊半靠在凯的肩膀上，闭上眼。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正像细流般慢慢回涌，也能感觉到身边人类温热的体温，还有那朵别在铠甲缝隙里的紫星花，依旧固执地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混在硝烟里，竟有种奇异的安宁。

或许，长老们当年没说完的话，他此刻已经找到了答案。

纯血是诅咒，也是劈开黑暗的希望。

而希望这东西，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能守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