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后的雾气缠绕上陈夜的手腕，冰冷刺骨。他咬紧牙关，一步跨入门内。
眼前景象瞬间扭曲变形。原本预想的地下室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青铜腔室，墙壁上布满转动的齿轮和咬合的轴杆，如同某种古老机械的内部。空气中弥漫着金属与腐朽的气味，每一次呼吸都让舌根泛起苦涩。
"王浩？"陈夜的声音在空旷的腔室内回荡，被金属墙壁折射成诡异的和声。
没有回应。只有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和蒸汽喷发的嘶嘶声充斥耳膜。陈夜向前走去，发现地面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细小的青铜颗粒组成，每一步都像踩在流动的沙子上。
掌心印记突然剧烈灼痛。陈夜低头，发现印记已经扩散至整个手掌，青铜纹路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蠕动。更可怕的是，这些纹路正沿着手臂向上蔓延。
"夜仔..."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陈夜猛地转身，看到腔室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青铜匣子——比他在幻象中看到的还要大十倍。匣子表面刻满密密麻麻的符文，正随着内部机械的运转而不断变换排列。匣口微微张开，里面是无尽的黑暗。
"王浩！你在哪？"陈夜强忍恐惧，向匣子靠近。
"这里..."声音从匣子后方传来。
陈夜绕过去，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部痉挛——王浩被半镶嵌在青铜墙壁上，腰部以下已经与金属融为一体。他的皮肤呈现出病态的青铜色，眼睛是两个漆黑的空洞，只有嘴唇还能微微蠕动。
"它...在吃我..."王浩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先吃记忆...再吃身体..."
陈夜冲上前，想抓住王浩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直接穿过了对方的手臂——王浩的身体已经半虚化了。
"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救你？"陈夜声音发颤。
王浩缓缓摇头："太晚了...但你可以...阻止它..."他的目光移向陈夜身后，"小心...校长..."
陈夜刚想追问，整个腔室突然剧烈震动。青铜匣子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匣口缓缓张大，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中爆发。王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被一点点拉向匣口。
"不！"陈夜扑上前，这次他成功抓住了王浩的手腕。触感冰冷坚硬，像是抓住了一尊青铜雕像。
吸力越来越大，陈夜的双脚在地面上划出两道痕迹。他拼命向后拉，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臂也开始金属化——青铜纹路正顺着接触部位向他的身体蔓延。
"放手..."王浩艰难地说，"否则你也会..."
"闭嘴！"陈夜怒吼，丹田内的阴阳鱼疯狂旋转。黑鱼尤其活跃，几乎要冲破气海束缚。他感到一股陌生的力量从脊椎窜上来，猛地爆发——
吸力突然中断。陈夜和王浩一起摔在地上。王浩的身体恢复了部分血肉质感，但青铜色仍然覆盖了大半皮肤。
"你..."王浩震惊地看着陈夜，"你的眼睛..."
陈夜还没来得及询问，一阵掌声从腔室另一端传来。他转头看去，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从阴影中走出——正是校长周明远。但与平日不同，此刻的校长双眼泛着青铜色的光芒，嘴角挂着非人的微笑。
"精彩，真是精彩。"校长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没想到一个普通高中生竟然能抵抗匣子的牵引力。"
陈夜将王浩护在身后："是你把王浩变成这样的？"
校长——或者说占据校长身体的某种存在——优雅地摊开双手："准确地说，是他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像所有求知若渴的孩子一样，他打开了不该打开的东西。"
随着校长的话音，青铜匣子再次运转，匣口上方浮现出无数光点。每个光点中都闪烁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全都是陈夜似曾相识的面孔。
"这些都是...学生？"陈夜声音发紧。
"标本。"校长纠正道，"完美的标本。年轻、鲜活、充满可能性的大脑。"他走向匣子，爱抚地摸着匣面，"你知道人类记忆的本质是什么吗？是电信号和化学物质的组合，多么原始，多么...易逝。"
校长突然转向陈夜，眼中青铜光芒大盛："而青铜匣可以将记忆永恒保存，转化为精密的机械结构。千百年后，这些孩子的思维仍能如新。"
陈夜感到一阵恶寒。他终于明白了——青铜匣在收集学生的大脑和记忆，将它们转化为某种永恒存在的机械形态。
"疯子..."陈夜咬牙道，"你这是在杀人！"
校长大笑起来，笑声中夹杂着齿轮转动的杂音："杀人？不，我在赐予他们永生！"他猛地收敛笑容，"就像我千年来对每一代最优秀的学生所做的那样。"
千年？陈夜心头一震。难道眼前这个存在已经活了...
"你是谁？"陈夜厉声问道，"你不是真正的校长！"
校长的面容扭曲了一瞬，皮肤下浮现出青铜纹路："聪明的孩子。没错，周明远只是我这一世的...容器。"他张开双臂，"你可以叫我'守匣人'，青铜匣的守护者与传承者。"
王浩虚弱地抓住陈夜的手臂："夜仔...快走...他在拖延时间..."
陈夜这才注意到，青铜匣子正在悄然改变形态，匣口逐渐对准了他。更糟的是，他掌心的印记已经蔓延到了肘部，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剧烈的灼痛。
"走？"校长——守匣人讥讽地笑了，"已经太晚了。从你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匣子就开始记录你的思维模式。"他指向陈夜手臂上的纹路，"看，它多喜欢你啊。"
陈夜突然想起无痕的警告。他必须在被完全侵蚀前找到反击的方法。丹田内的阴阳鱼仍在疯狂旋转，黑鱼几乎要吞噬白鱼...
等等。阴阳鱼。《玄羽秘录》。
陈夜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回忆无痕传授的破邪剑诀，同时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青铜化的手臂上。
血珠接触青铜纹路的瞬间，一阵白烟升起。纹路退缩了几寸，但很快又卷土重来。校长见状，脸色微变："纯阳之血？有趣..."
陈夜没有理会他，继续在心中默念口诀。他感到识海中无痕的灵体开始苏醒，一股清凉的灵力顺着手臂流向掌心。
"没用的。"校长冷笑道，"你的灵相分身被禁制阻挡，单凭你那点微末道行——"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陈夜手臂上的青铜纹路突然停滞了，紧接着，一个前所未见的现象发生了——原本泾渭分明的阴阳鱼竟然开始融合，黑与白交织成一幅混沌图案。
一股古老而原始的力量从陈夜丹田爆发，瞬间流遍全身。他的双眼一黑一白，左半边身体覆盖上黑色纹路，右半边则是白色。青铜纹路遇到这种新力量，如同积雪遇沸水，迅速消融。
"不可能！"校长——守匣人第一次露出惊恐的表情，"混沌之力？这早已失传千年！"
陈夜没有时间思考这意味着什么。他抓住机会，以手为剑，向青铜匣子虚空一斩。一道黑白交织的剑气呼啸而出，重重劈在匣面上。
"铛——！"
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响彻腔室。青铜匣子被劈开一道裂缝，无数细小的齿轮和发条从裂缝中迸射出来。更惊人的是，那些悬浮在匣口上方的光点中，有几个突然挣脱束缚，飞向四面八方消失不见。
"不！"守匣人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扑向匣子。
陈夜趁机背起王浩，向出口狂奔。身后传来守匣人歇斯底里的咆哮和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整个青铜空间开始崩塌，墙壁上的齿轮脱落，地面剧烈摇晃。
"坚持住，王浩！我们马上出去！"陈夜气喘吁吁地喊道，但肩上的重量越来越轻。他侧头一看，惊恐地发现王浩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
"夜仔..."王浩的声音微弱如蚊呐，"我出不去了...匣子已经吃掉了太多..."
"别胡说！我们马上——"
"听我说，"王浩打断他，手指突然变得有力，抓住陈夜的肩膀，"校长办公室...保险箱...密码是我们的球衣号码...里面有..."
话未说完，王浩的身体突然化为无数青铜色光点，从陈夜背上飘散。只有最后一点光芒留在原地，轻轻落在陈夜掌心，凝结成一把小巧的青铜钥匙。
"王浩！"陈夜绝望地大喊，但朋友已经彻底消失了。
身后崩塌声越来越近。陈夜含泪攥紧钥匙，拼命向出口跑去。就在他即将到达青铜门时，一只青铜化的手从地面伸出，抓住了他的脚踝。
"你毁了我千年的收藏！"守匣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就用你自己来填补吧！"
陈夜奋力挣扎，但那只手如同铁钳纹丝不动。眼看青铜浪潮即将吞没自己，陈夜突然想起什么，掏出那把染血的折叠小刀，狠狠刺向青铜手臂。
"啊——！"守匣人发出一声痛呼，手臂缩回地面。
陈夜趁机冲出青铜门。就在他踏出门槛的瞬间，身后的空间彻底崩塌，青铜门轰然关闭，化为墙上一个普通的电闸箱。
陈夜瘫倒在地下室楼梯口，浑身颤抖。右手的青铜印记已经消退大半，但左手的黑白纹路仍然清晰可见。更奇怪的是，他感到体内多了一股陌生的力量——既不是纯粹的灵力，也不是单纯的阴阳之力，而是某种更原始、更混沌的存在。
"陈夜！"无痕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道袍陈夜终于突破了禁制，灵体显得虚弱但完整。"发生了什么？你身上怎么会有...混沌气息？"
陈夜张开手掌，露出那把青铜钥匙："王浩...他没能出来。但他给了我这个，说在校长的保险箱里..."
无痕看到钥匙，瞳孔骤缩："这是...玄羽钥！《玄羽秘录》下半卷的钥匙！"
陈夜猛地抬头："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无痕紧张地看向四周，"守匣人暂时被击退，但不会太久。我们必须在天亮前找到那半卷秘录，否则——"
一阵金属摩擦声从电闸箱后传来，打断了他的话。无痕脸色大变："快走！"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出老图书馆。夜色已深，校园里空无一人。陈夜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老图书馆的窗户里，隐约有青铜色的光芒在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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