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公司的卡车引擎声终于彻底消失在小区拐角时,星阁正蹲在阳台的花架前,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盆绿萝从塑料盆里脱出来。冬日的阳光穿过云层,斜斜地洒在浅灰色的实木地板上,在散落的纸箱、缠绕的打包带和半开的收纳盒之间,投下斑驳细碎的光斑。空气里混杂着新定制的白橡木衣柜散发出的清冽木香,林薇刚拆开的柑橘味香薰蜡烛在客厅角落燃着,暖黄的烛火摇曳,试图驱散这个陌生空间里的冷寂。
“我的腰啊——”林薇“咚”地一声瘫坐在刚拆封的浅米色亚麻沙发上,沙发套还带着出厂时的褶皱,她抓起茶几上冰镇过的矿泉水,拧开瓶盖时“嗤”地一声,冰凉的水汽顺着瓶口往上冒。她灌了一大口,瓶身上的水珠顺着手腕往下滴,在沙发扶手上晕开一小片浅淡的湿痕。侧头看向仍在忙碌的星阁,林薇语气里带着点嗔怪,又藏着几分心疼:“我说你也太能憋了!从你上周找中介看这套顶楼公寓,到联系搬家公司敲定时间,再到今天从早到晚收拾,这么大个事儿,居然半个字都没提王一博。你就不难受?”
星阁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绿萝叶片上凝结的水珠——那是她早上特意喷的,水珠顺着清晰的叶脉滚落,砸在花盆里的陶粒上,发出“嗒”的一声细微声响。她缓缓直起身,转过身时,阳光恰好落在她的侧脸,能看清她眼下淡淡的青黑。她穿着简单的白色棉T恤,领口沾了点搬家时蹭到的灰尘,牛仔裤膝盖处也磨得有些发白,声音轻得像被风吹起的棉絮,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提了又能怎样?他进组三个月,朋友圈停更在开机那天的雪山风景照,配文只有‘开机顺利’四个字。微信对话框里还停在两个月前,连个表情包都没有。提出冷静的人是我,我何必去打扰。”
话刚落,玄关处的门铃突然“叮咚——叮咚——”响了两声,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客厅里的安静。林薇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趿拉着星阁的粉色拖鞋跑过去:“肯定是李川!说好了帮我们收尾,还得请我们吃大餐呢,这小子总算来了。”她猛地拉开门,果然看见李川拎着两大袋印着“老城区糖醋排骨”字样的外卖站在门口,深蓝色的衬衫领口被汗水浸得发皱,额角的碎发黏在泛着红的皮肤上,连耳尖都透着热意。“猜你们俩搬完家肯定没力气做饭,特意绕了三公里路,去买了星阁最爱的那家糖醋排骨,还有林薇你念叨了一周的辣子鸡。”
李川走进来,把外卖袋放在原木餐桌上,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整个客厅——靠墙的位置堆着四个还没拆封的纸箱,上面用马克笔写着“书籍”“厨房用品”“杂物”“相框”,每个标签后面都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显然是星阁的笔迹。阳台的电动晾衣架上挂着两件星阁的浅色衬衫,衣角还在轻轻晃着,一切都带着刚搬进来的凌乱感,却又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规整。他的视线最终落在星阁身上,她正弯腰整理散落的杂志,后背线条绷得有些紧,脸色比上次见面时更苍白了些,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李川张了张嘴,原本到了嘴边的“你还好吗”,最终只化作一句:“累不累?先歇会儿,我来把这些书归置到书架上。”
这三个月,星阁像是被人按下了静音键,又强行调快了生活的倍速。以前她总把手机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隔几分钟就刷新一次朋友圈,连王一博工作室发的宣传物料都能翻来覆去看好几遍;晚上加班回家,对着空荡的客厅,总会想起以前两人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的场景,他会把剥好的橘子一瓣瓣递到她嘴边,灯光映着他眼底的笑意,温暖得让人不想移开目光。可现在,她把手机调成了静音,除非是工作电话,否则很少主动点开;她把全部精力扑在自己的事业上,从项目策划到客户对接,日程表排得密不透风,每天最早到工作室,最晚离开,连林薇都调侃她“快把工作当成第二个家了”。
只有林薇知道,每个深夜她起床上厕所时,都能看见星阁房间里还亮着灯,门缝里透出的光映着她坐在书桌前的身影,不知道是在处理工作,还是在发呆;也只有林薇知道,星阁枕头下还压着那张没来得及送出去的卡片——卡面是她用马克笔亲手画的小牛(王一博属牛),牛牛的耳朵上还别着一朵小小的向日葵,里面用钢笔写着“杀青快乐,等你回家吃糖醋排骨”,字迹被反复涂抹过,卡片边缘都有些发皱,显然是被摩挲了无数次。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林薇突然从自己的帆布背包里掏出一个烫金的红色信封,信封上印着“鎏金之夜时尚晚宴”的字样,边角还缀着细小的珍珠装饰。她把信封递到星阁面前,语气里带着点兴奋:“刚才品牌方的对接人给我打电话,说下周的年度晚宴,一定要请你去。毕竟你现在事业势头正猛,他们想借这个机会跟你谈深度合作,还说会给你安排C位的座位呢。”说到这里,林薇的声音突然压低了些,凑近星阁,眼神里带着点试探:“而且……我听品牌方的人说,王一博那部戏的剧组也会派人出席,好像是导演带着主演去做宣传,他作为男主角,大概率会去。”
星阁正低头拆外卖盒的手猛地一顿,竹制筷子“嗒”地一声撞在白瓷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盘子里的糖醋排骨色泽红亮,甜香混着肉香原本弥漫在空气中,可这一刻,星阁却觉得那熟悉的味道突然消散了,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闷得她喘不过气。她抬起头,目光越过林薇的肩膀,看向窗外——楼下的树叶已经开始泛黄,风一吹,就有几片叶子打着旋儿往下落,慢悠悠的,像极了他们之间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悬在半空,既落不下来,也收不回去。
“去啊,当然得去。”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川突然开口,语气斩钉截铁。他放下手里正在整理的书,走到星阁身边,眼神里带着认真:“你现在正是需要曝光度的时候,这个晚宴来了不少行业大佬,还有好多品牌方的负责人,对你拓展资源、稳固事业有好处。而且……”他停顿了一下,斟酌着词句,声音放柔了些,“有些事,总不能一直躲着。就算真的见面了,说清楚也好;就算见不到,你也得给自己一个答案,总不能一直这样耗着,对吧?”
星阁沉默着,指尖轻轻划过邀请函上烫金的品牌logo,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些。她想起三个月前那个雨夜,王一博穿着黑色的冲锋衣,站在他们以前住的公寓楼下,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几缕碎发贴在额头上,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得让她看不懂,最终只说了一句“我们就只能先冷静一下吗”;她想起自己搬离那个充满回忆的公寓时,故意把他常戴的那枚银色戒指落在了床头柜的抽屉里——那是他去年生日时她送的,素圈上刻着一个小小的“W”,他几乎天天戴着,连拍戏时都没摘过。她当时抱着一丝侥幸,以为他发现戒指不见了,会主动联系她,可直到现在,手机里除了工作消息,什么都没有。
晚宴当天,星阁站在宴会厅金碧辉煌的门口,指尖攥着小巧的黑色丝绒手包,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穿着一身黑色丝绒长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珍珠,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化妆师特意给她画了偏温柔的妆容,眼尾扫了点淡淡的珠光,可她总觉得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心跳得比平时快了一倍,连呼吸都比平时急促了些。深吸一口气,她刚要迈步走进宴会厅,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是王一博的,是他的助理乐乐。
“星阁姐?您也来了?”乐乐显然也很意外,手里还拿着一个印着剧组logo的文件夹,看到星阁时,眼睛亮了一下,又很快黯淡下去,像是有些为难。他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快步走上前,语气里带着点不好意思:“那个……博哥他今天本来是要过来的,剧组特意给他批了半天假,早上还特意让造型师过来做了发型。但是下午突然接到通知,有一场夜戏必须今天拍,实在走不开,就让我把这个给您,说一定要亲手交到您手上。”
一个小小的黑色丝绒盒子被递到星阁面前,盒子的边角有些磨损,看起来是被人反复摩挲过,连上面的丝绒都有些起球。星阁的指尖有些颤抖,她慢慢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和她当初落在公寓里一模一样的银色素圈戒指,款式分毫不差,只是内壁多了一行细小的刻字,需要凑得很近才能看清——“等我杀青,就来找你,再也不分开”。刻字的笔画有些深,像是用尽全力刻上去的,带着一种笨拙的认真。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水晶灯突然全部亮起,柔和的华尔兹音乐声缓缓流淌开来,宾客们的谈笑声、碰杯声清晰地传进耳朵里。星阁握着丝绒盒子的手微微颤抖,眼眶瞬间就热了,眼泪在里面打转,却倔强地没掉下来。她下意识地抬头,正好对上不远处落地窗外的一双眼睛——是王一博!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领口系着工整的深灰色领带,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额头上,脸上还带着刚从片场赶来的疲惫,却依旧挺直了脊背,站在淅淅沥沥的雨里,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以前的犹豫和复杂,只剩下她熟悉的、从未消失过的温柔,像冬日里的暖阳,一点点驱散了她心里三个月来的寒冷。
星阁突然想起,前几天林薇跟她说,王一博剧组的人透露,他最近总是在收工后躲在休息室里打电话,不知道在跟谁聊;还说他拍戏时总戴着一枚新的银色戒指,款式和以前那枚很像。原来,他从来都没有真的消失,那些她以为的“冷静”和“疏远”,不过是他在面对无法公开的感情时,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段藏在暗处的时光。
雨还在下,可星阁的心,却突然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