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收割者

光茧中的秦墨如同一轮微型蓝日，刺得陆明烨不得不眯起眼睛。女王的精神波动在洞穴内形成实质化的压力波，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带电的雾气。

"同步率87%...90%..."女王的声音在陆明烨脑海中直接响起，带着奇异的机械感，"基因锁解除中..."

洞外传来一连串爆炸声，震得琥珀色的墙壁簌簌掉落碎片。陆明烨握紧脉冲枪，能量指示器突然疯狂闪烁，然后彻底熄灭。

"怎么回事？"他用力拍打武器。

"开始了。"女王的精神波动带着某种满足，"生物编码病毒正在激活...你手中的武器依赖虫族神经科技改良..."

陆明烨丢下失效的枪，从靴筒抽出老式震动匕首——这把纯机械武器仍在运作。他贴近洞口观察，外面的场景让他喉咙发紧：数十名全副武装的联邦士兵正在推进，但他们手中的脉冲武器一个接一个失灵。更远处，三架攻击机甲如同醉汉般踉跄倒地，关节处冒出蓝色烟雾。

虫族则抓住这个机会发起反击。工兵们从地下涌出，用酸液和骨刃攻击失去武器的士兵。战场形势瞬间逆转。

"同步率97%..."女王的声音突然变得吃力，"有干扰...铁衣人带来了..."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打断了她的精神传讯。洞口被炸开一个大豁口，刺眼的探照灯光直射进来。陆明烨本能地扑向秦墨的光茧，用身体挡住光线。

"发现目标！"一个机械化的声音响起，"72号实验体确认存活！"

六个黑影迈着完全同步的步伐走入洞穴。陆明烨的瞳孔急剧收缩——那些不是普通士兵。他们穿着特制的黑色装甲，头盔面罩下是半人半虫的扭曲面孔：复眼与人类眼睛交错排列，口器部分被金属替代。最令人不安的是，他们移动时完全无声，就像一群幽灵。

"收割者部队..."女王的精神波动首次出现恐惧，"他们用我的姐妹基因培育的怪物..."

领头的收割者抬起一只机械手臂，掌心裂开，露出一个发光的蓝色器官——与虫族女王释放孢子的器官一模一样。

"退后！"陆明烨拖着光茧往洞穴深处移动，但身后已是死路。

收割者的掌心器官开始充能，蓝光越来越亮。就在它即将发射的瞬间，光茧突然爆发出刺目闪光，整个洞穴如同被闪电击中。陆明烨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随后是震耳欲聋的爆鸣声。

当他再次能视物时，收割者部队全部倒地抽搐，他们体内的虫族器官冒着青烟。光茧已经消失，秦墨悬浮在空中，全身覆盖着流动的金蓝色生物编码，那些符号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肤上重组、流动。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虫族复眼，却闪烁着人类的理智光芒。

"病...毒...已释放..."他的声音带着三重回声，"半径十公里...所有融合科技...失效..."

说完这句话，他像断线的木偶般坠落。陆明烨冲上前接住他，触手的皮肤滚烫得吓人。

"他需要冷却！"女王用精神波动喊道，一根触须指向洞穴后方，"那里有地下河...快！"

更多的爆炸声从不同方向传来。陆明烨抱起昏迷的秦墨，发现他轻得不可思议，仿佛骨骼已经部分中空。洞穴后方果然有一条狭窄的通道，潮湿的冷风从那里吹来。

"你呢？"陆明烨回头问女王。

她展开翅鞘，露出腹部一个正在发光的器官："我会拖延时间...带姐妹之子去下游的孵化室...那里有凯瑟琳留下的..."

话未说完，洞穴顶部被一枚导弹直接命中。巨石砸落，陆明烨不得不抱着秦墨跳进通道。在完全被尘土遮蔽视线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女王被一群收割者包围，她的翅鞘爆发出最后的金色光芒...

***

通道又窄又湿，陆明烨只能用肩膀顶着秦墨的身体，侧身艰难前进。黑暗中，秦墨皮肤上的生物编码发出微弱的蓝光，照亮了前路。他的体温仍然高得吓人，呼吸浅而急促。

"坚持住，混蛋..."陆明烨低声说，感到秦墨的汗水已经浸透了两人的衣服，"你还没告诉我那些纹身到底怎么回事..."

通道逐渐向下倾斜，空气变得阴冷。远处传来水声，陆明烨加快脚步，终于来到一个地下河边。河水漆黑，但岸边散落着发光的真菌，提供了些许照明。

正当他考虑如何渡河时，河水突然翻涌起来。一只巨大的虫族工兵浮出水面，甲壳上布满伤痕。它发出低沉的咔嗒声，然后转身露出平坦的背部。

"你...要载我们？"陆明烨难以置信地问。

工兵再次发出咔嗒声，竟然带着几分催促的意味。陆明烨咬牙抱着秦墨踏上虫背，甲壳比想象中稳固。工兵立即顺流而下，速度惊人。

地下河蜿蜒曲折，偶尔经过一些开阔的洞穴，陆明烨瞥见里面布满虫族的有机建筑——发光的菌落、蜂巢状的知识库，甚至还有类似实验室的空间。这哪里是野蛮种族的巢穴？分明是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

工兵最终停在一处半淹没的洞口前。陆明烨抱着秦墨涉水上岸，发现里面是一个圆形的房间，墙壁上覆盖着与女王巢穴相似的琥珀色物质。房间中央有一个卵形的培养舱，周围是明显的人类科技设备——尽管已经与虫族生物技术融为一体。

"凯瑟琳的秘密实验室..."陆明烨轻声说，将秦墨放在培养舱旁的操作台上。

操作台自动激活，投影出一段全息记录。凯瑟琳博士的形象出现，比之前看到的任何影像都要憔悴。她正在快速操作某种基因测序仪。

"如果看到这段记录，说明B计划已经启动。"影像中的凯瑟琳声音沙哑，"72号体内的生物编码病毒会摧毁军方所有基于虫族科技的武器系统，但这还不够...收割者部队使用的是我的早期研究，不受病毒影响。"

她转身面对镜头，眼中含着泪水："亲爱的孩子，你不是武器。我修改了最初的基因设计，你应该是桥梁...连接两个物种的桥梁。孵化室里有最后的礼物...找到它...找到..."

影像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红色警告文字：【生物锁激活—需女王级DNA验证】。

陆明烨看向昏迷的秦墨，他皮肤上的生物编码仍在缓慢流动。想起女王说过秦墨携带"母亲印记"，他抓起秦墨的手按在操作台上。

一阵蓝光扫过秦墨的掌心，培养舱的透明外壳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悬浮的一支注射器——里面是闪烁着金蓝色光芒的液体。

"这就是...礼物？"陆明烨小心地取出注射器，发现下面还压着一张数据芯片。

突然，秦墨剧烈咳嗽起来，睁开眼睛。他的瞳孔已经恢复人类形态，但眼白部分布满了细小的蓝色血管。

"陆...明烨？"他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病毒...释放了？"

"释放了，效果显著。"陆明烨举起注射器，"还找到了这个。你母亲留下的。"

秦墨艰难地撑起身体，看到注射器时眼睛微微睁大："神经重构液...她真的完成了..."他伸手触碰注射器，上面的生物编码立刻与他皮肤上的图案产生共鸣，发出更亮的光芒。

外面传来爆炸声和奇怪的机械嗡鸣。陆明烨警觉地抬头："收割者？"

"不止..."秦墨的眼中闪过痛苦，"他们在烧毁巢穴...杀死幼体..."

陆明烨将注射器塞进秦墨手中："这是用来对付收割者的？"

秦墨摇头："这是给我的...最后的基因调整...能让我完全控制能力..."他苦笑着看向陆明烨，"也可能让我彻底变成怪物。你愿意冒险吗？"

陆明烨没有立即回答。外面的战斗声越来越近，水面上反射出爆炸的红光。他看向凯瑟琳的投影残留，想起培养舱上的话——桥梁，不是武器。

"你需要多久？"

"十分钟...也许十五..."秦墨握紧注射器，"但需要有人...保护这期间..."

陆明烨捡起地上的震动匕首，激活了它高频振动的刀刃。然后他做了一件自己都没想到的事——扯下制服上的军衔徽章，扔进水里。

"我守着你。"他站到通道入口，背对秦墨，"做你该做的。"

秦墨的嘴角微微上扬，将注射器刺入颈静脉。金蓝色液体注入血管的瞬间，他全身的纹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整个人如同触电般弓起背部，无声地尖叫。

陆明烨强迫自己转身面对通道。第一波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三名联邦士兵——年轻的面孔上写满恐惧，手中的老式火药武器颤抖着。他们看到陆明烨的制服残片，明显松了口气。

"长官！"领头的士兵喊道，"我们是莫里斯将军派来..."

陆明烨举起匕首："退后。这里没有你们的长官。"

士兵们愣住了："但72号实验体...将军说..."

"我说退后！"陆明烨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

士兵们犹豫着抬起武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个收割者无声无息地从他们背后出现，机械手臂轻易刺穿了士兵们的胸膛。鲜血喷溅在墙壁上，收割者甩开尸体，复眼锁定陆明烨。

"实验体...必须回收..."机械化的声音从它们胸腔内传出，"妨碍者...清除..."

陆明烨摆出战斗姿态，匕首在手中旋转。两个收割者同时扑来，速度快得几乎产生残影。第一击划破了陆明烨的肩膀，但他成功将匕首刺入另一个收割者的关节缝隙。黑色机油般的液体喷出，收割者踉跄后退。

"秦墨！还需要多久！"陆明烨大喊，同时躲避另一轮攻击。

没有回应。陆明烨冒险回头一瞥，看到秦墨悬浮在培养舱上方，被一团蓝金色能量场完全包裹，面容平静得如同沉睡。

收割者抓住他分神的瞬间发动猛攻。陆明烨勉强挡住第一击，却被第二击打飞撞在墙上。肋骨断裂的疼痛让他视线模糊，但他仍死死握着匕首。

"目标...锁定..."收割者举起机械臂，掌心裂开露出能量武器。

就在能量束即将发射的瞬间，整个洞穴突然剧烈震动。河水炸开，三只巨大的虫族护卫破水而出，将收割者扑倒在地。更惊人的是，这些虫族的行动异常协调，几乎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陆上尉..."秦墨的声音从能量场中传来，不再是双重回声，而是清晰的人类嗓音，"抱歉让你久等了。"

能量场如蛋壳般碎裂，落下的不是怪物，而是一个完全改变的秦墨。他皮肤上的纹路已经稳定成精致的金蓝色图腾，双眼恢复了人类形态，但虹膜边缘有一圈细微的虫族纹路。最惊人的是他的气质变化——那种玩世不恭的轻浮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沉淀的威严。

"你..."陆明烨艰难地站起来，"成功了？"

"部分吧。"秦墨抬手，三只虫族护卫立刻停下撕咬收割者的动作，整齐地退到他身后，"母亲的设计比我想象的复杂...我现在能指挥小股虫族，但..."

他的话被一阵更剧烈的爆炸打断。洞顶开始坍塌，巨石砸入水中。

"巢穴要塌了！"陆明烨抓住秦墨的手臂，"我们得——"

"等等。"秦墨弯腰从操作台下取出那张数据芯片，"母亲不会无缘无故留下这个。"

他们将芯片插入秦墨的腕带终端，投影出的不是数据，而是一组坐标——位于边境星区边缘的一个无名星球。

"那里有什么？"陆明烨问。

秦墨的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答案。母亲最后的研究站。"他看向正在崩塌的洞穴，"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一只虫族护卫俯下身，示意他们骑乘。陆明烨犹豫了一瞬，但秦墨已经爬了上去，向他伸出手。

"相信我，上尉。"

陆明烨看着那只手——曾经是人类的手，现在覆盖着神秘的金蓝纹路，却依然修长有力。他握住了它。

"早就相信了，混蛋。"

虫族护卫载着他们冲入湍急的地下河，向着未知的出口，向着更深的真相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