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半的城市浸在薄光里。高楼的玻璃幕墙还没被烈日烤得发烫,只映着淡青色的天,稀疏的云像被撕散的棉絮,慢悠悠地贴在楼顶上。
行道树的影子被晨光拉得颀长,叶隙间漏下的光斑在柏油路上晃荡, 像给这座刚睁眼的城市,添了层轻轻的底色。
自从江知意知道可以和顾清辞在同一个地方写作就激动的睡不着,每晚都在感慨时光怎么过得那么慢,当她熬到想要解放的时候,周六终于来了。
“妈,我走了啊”江知意嘴里叼着个包子,含糊不清的说着。
“要不要再拿个包子啊,够不够吃?”
“够啦够啦!”江知意手忙脚乱地背上帆布包,嘴里的包子还没咽干净,含混的声音里裹着藏不住的雀跃。
林月茹看着女儿趿拉着帆布鞋往楼道冲,无奈地摇摇头,又从厨房拎出袋温好的牛奶追上去:“把这个带上,空腹吃包子对胃不好。”
江知意脚步一顿,回头接过牛奶揣进书包里,她冲母亲挥挥手,转身噔噔噔跑下楼梯,晨光顺着楼梯间的窗户漫进来,在她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打了层昏黄的滤镜。
比赛场地离江知意家算不上远,但坐出租车也要20分钟。
窗外的风卷着零星的叶掠过,像是在追着车跑。江知意把脸贴在微凉的玻璃上,心里的期待却越来越庞大。
出租车拐过一个街角,比赛场地那栋挂着“青年文学馆”牌子的建筑,已经就在眼前了。
“师傅,就在这停吧,谢谢啊”江知意笑盈盈的看向司机。
“好勒! 是去比赛吧?加油哈”司机看着这个女孩,温温柔柔的,又有礼貌,心里便对江知意的好感多了几分。
“谢谢啊”说完江知意一步并作两步往楼里冲,飞快的进入了一个房间。
和教室似乎没什么两样。
江知意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偷偷瞄了瞄这里的人,没有看到顾清辞。
许久有人推门进来,带起一阵风。江知意的心跳猛地蹿高,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头,却只看到个陌生的背影。她迅速地低下头,假装整理笔袋,指腹把笔杆捏出了一道浅痕,心里只剩失望和淡淡的苦在徘徊。
突然身后传来椅子拖动的轻响。江知意的背瞬间绷紧,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竖了起来。是清润的嗓音在跟工作人员道谢,她握着笔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连呼吸都忘了。
可那脚步声没有停,径直走向了斜前方的空位。她眼角的余光里,能看到白衬衫的一角,能看到他放下笔记本时露出的手腕,却不敢转过头去。
原来他早就来了,只是她没看到,也可以说只是他没注意到角落里的她。江知意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把不经意间漏出的酸涩,深深埋藏进了心底。
这次比赛的题目出得有点刁钻,前所未有的角度。
“青春是诗人顾城笔下的“我要像果仁一样洁净,在你心中安睡”,藏着青春里对纯粹的执拗,又亦或是席慕蓉写“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道尽了那些来不及舒展就褪色的瞬间。诗人总爱把青春拆解成具体的画面——一片落叶、一声蝉鸣、一次挥手,却在这些细碎里,让我们读懂:青春的珍贵,正在于它的不完美,像未完成的诗,带着留白的遗憾,却永远鲜活。
请描写你眼中“带着留白的青春” 体裁:除诗歌以外,均自由发挥。(要求有正确的价值观)
江知意看到这个题目便陷入沉思,余光瞟到自己的斜前方,顾清辞利落的小臂正在纸上轻轻下笔。
可选手看到这种题目就彻底傻眼了,这能写什么啊?写暗恋?太难了,一不小心价值观就不正确。写一些小事又太普通了,很难让评分老师眼前一亮,结束铃一响就哀声遍地。
“这什么题啊?到底该怎么写?!”
“太难了吧…”
“完蛋了完蛋了…”
比赛现场听取哀声一片。
江知意忍俊不禁,她写的就是“暗恋”。
她写“青春的留白,从不是遗憾。掩埋在心底的酸涩,让我们在学会爱的同时,也先学会了尊重与欣赏——这或许就是它最珍贵的模样。”
江知意看着顾清辞收拾东西回家,他合笔记本的动作很轻,纸页相触的沙沙声像被风揉碎的蝉鸣,袖口卷着的弧度随着手臂起落轻轻晃动,露出的手腕在晨光里泛着冷白的光。收拾到最后,顾清辞把空瓶扔进回收箱,到门口时,忽然转身随意的扫了眼,江知意的心跳顷刻间漏了半拍,手不自觉收紧,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发现自己屏住的呼吸,原来藏了这么久。
风从窗户外荡进来,好似荡在了春漾里,江知意抿了抿唇,她知道这场比赛的结果或许无关紧要,但那些关于青春留白的答案,她已经悄悄写给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