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为他们安排的临时落脚点是一间位于城市边缘的公寓,狭小、简陋,只有一张双人床和一个掉漆的衣柜,窗户正对着一片废弃的工厂区,夜里只有零星的路灯亮着,散发着昏黄而孤寂的光。
新一脱下沾着灰尘的紧身衣,换上一身普通的黑色T恤和长裤,坐在床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U盘。任务完成得很顺利,甚至可以说完美,但他心里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基德也换了衣服,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肘部,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晚风吹了进来,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房间里沉闷的空气。
“没想到星野重工的安保这么逊。”基德靠在窗框上,语气带着一丝调侃,眼睛却望着窗外漆黑的工厂区,“比起抓我,他们好像更擅长摆样子。”
新一没有理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经用来握笔、握网球拍、握侦探的放大镜,现在却用来握枪、握炸弹、握窃取来的机密。它们变得越来越有力,也越来越冰冷。
基德似乎也习惯了他的沉默,自顾自地说着:“不过话说回来,大侦探,你刚才推算红外线空隙的样子,还真有模有样。我差点以为你天生就是干这个的。”
新一的手指猛地收紧。
天生就是干这个的?
他曾经天生是该当侦探的。
基德终于转过身,不再看窗外,而是直视着新一,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喂,工藤。”
他第一次在组织里叫了他的本名。
新一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你信那案子是你做的吗?”基德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在新一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圈涟漪,“佐佐木哲哉那老头,你真的信是自己杀的?”
新一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无数个深夜,当训练的疲惫褪去,当组织的阴影暂时消散,他都会忍不住回想那个雨夜,回想现场的每一个细节,回想那枚突兀出现的手表。
疑点太多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被全世界抛弃了。兰不信他,警方通缉他,连他自己都快分不清,是真的被冤枉,还是潜意识里想为自己的“堕落”找一个借口。
新一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重新低下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房间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和远处隐约的汽车鸣笛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是在为这场漫长的沉默计时。
基德也没有再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良久,新一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
“不重要了。”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重要吗?
不管是不是他做的,他都已经成了组织的杀手「黯」。
不管真相是什么,他都已经回不去了。
不管兰最后有没有信他,他都已经配不上那份信任了。
所以,真相是什么,重要吗?
基德看着他空洞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原本以为,这个家伙只是在硬撑,心里肯定还憋着一股查明真相的劲儿,就像他每次破案时那样,眼里闪烁着不灭的光芒。
可他现在看到的,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烬。
“怎么会不重要?”基德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丝难以置信,“那是杀人罪!是能毁了你一辈子的污名!你怎么能说不重要?”
“毁了?”新一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我早就被毁了,从被你们抓到这里来的那一刻起,从琴酒给我‘黯’这个代号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毁了。”
他抬起头,直视着基德,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麻木的平静:“黑羽,我们现在是组织的杀手。杀人、放火、窃取机密,这些才是我们该干的事。至于过去的案子……”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
“不重要了。”
说完,他躺下,背对着基德,用被子蒙住了头,像是在隔绝什么,又像是在保护什么。
基德站在原地,看着他蜷缩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
窗外的风更大了,吹得窗户吱呀作响。远处的工厂区依旧漆黑一片,像一个巨大的怪兽,吞噬着所有的光和希望。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这一次,是死一般的寂静。
基德重新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黑暗,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你觉得不重要,我却觉得重要。
你忘了的,我帮你记着。
你放弃的,我帮你找回来。
工藤新一,你等着。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亲口说出,真相到底重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