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急救室外,空气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陆天逸和江丽萍守在门口,脸色惨白如纸,指尖冰凉。医生已经出来过三次,每次都摇头叹气,说景昊失血过多,血型特殊,血库储备不足,情况危急。
“医生,用我的血!”陆天逸猛地抓住医生的胳膊,声音嘶哑,“我血型特殊,我的血一定能用上!”
医生愣了一下:“您说什么?您的血型特殊?”
“对!我是特殊血型,上学的时候验过的。”陆天逸红着眼,字字泣血,“求求您,抽我的血,多少都可以!只要能救他!”
江丽萍也跟着哭喊:“还有我!医生,抽我的!我也可以!”
医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带着陆天逸去做血型检测。等待结果的那几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江丽萍紧紧攥着陆天逸的手,指节泛白,嘴里不停地念叨:“会匹配的,一定会的……”
检测结果出来了——陆天逸的血型与景昊完全一致!化验结果二人还是亲生的父子关系。
“太好了!可以输血!”医生松了口气,立刻安排手术。于是跑去跟陆天逸夫妇俩说明情况。
陆天逸被推进采血室时,江丽萍追上去,抓住他的衣袖:“天逸,你……”
“放心,我没事。”陆天逸回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为了儿子,多少血都值得。”
采血针插进血管的那一刻,陆天逸看着自己的血顺着管子流淌,心里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这是他的血,即将流进儿子的身体里,像二十年前,他第一次将这个小生命抱在怀里时那样,血脉相连,无法分割。
他想起景昊刚到渝城时的样子,瘦得像根豆芽菜,却倔强地不肯接受施舍;想起他学裱画时专注的侧脸,指尖被纸划破也不吭声;想起他在码头为了掩护众人,被保安队抓住时的决绝……原来那些莫名的亲近,那些相似的眼神,都是血脉在悄然呼应。
“儿子,再等等……爸爸这就来救你……”陆天逸望着输血袋,眼眶湿热。二十年的空白,他错过了儿子的童年、少年,这一次,他绝不会再错过。
江丽萍守在采血室外,听着里面仪器的滴答声,像在数着自己的心跳。她想起景昊脖子上的玉佩,想起他被误认时的隐忍,想起他为了保护自己,和王二狗搏斗时的勇猛——这就是她的儿子,纵然历经苦难,骨子里的坚韧与善良,从未被磨灭。
陆彦章拄着拐杖,站在走廊尽头,看着采血室的灯光,老泪纵横。他这一生,算计了太多,争斗了太多,却在亲情面前一败涂地。若不是自己当年偏心,若不是对二房太过纵容,承安怎会遭此劫难?他默默祈祷,愿用自己的阳寿,换孙子一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当医生再次走出来时,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陆先生,血输进去了,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医生摘下口罩,声音带着疲惫,“但他失血过多,还在昏迷中,能不能挺过今晚,要看他自己的意志。”
“谢谢医生!谢谢!”江丽萍腿一软,差点摔倒,被陆天逸扶住。
两人冲进病房,看着病床上的景昊。他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比之前平稳了些,胸口的起伏微弱却坚定。陆天逸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那只手冰冷,却在感受到父亲的温度时,微微动了一下。
“儿子,爸爸在这。”陆天逸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别怕,爸爸陪着你,等你好了我们回家。”
江丽萍用热毛巾擦拭着景昊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儿子,妈妈给你带了桂花糕,是你小时候爱吃的味道,等你醒了,妈妈就喂你吃,好不好?”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第一缕晨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景昊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陆天逸看着景昊苍白却轮廓分明的脸,忽然发现,他的眉眼像极了江丽萍,而那股骨子里的韧劲,却像极了自己。
血脉真是奇妙的东西,纵使分离二十年,纵使历经生死,也能在这一刻,以最直接的方式相融,成为支撑彼此活下去的力量。
陆天逸守了整整一夜,天亮时,他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却不肯离开。江丽萍强行让他去休息,自己则接替他,握住景昊的手,轻声哼唱着当年的摇篮曲。
“月儿光光,照地堂,我家有个好儿郎……”
歌声里,景昊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江丽萍的心猛地一跳,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缓缓睁开,眼神朦胧,像迷路的孩子,在看到江丽萍时,虚弱地喊了一声:“妈……?”
这一声“妈”,让江丽萍瞬间泪崩。她扑过去,紧紧抱住他,却又怕弄疼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依偎着:“哎!妈妈在!妈妈在呢!”
景昊看着她,又转头看向守在门口的陆天逸,声音微弱却清晰:“爸爸……”
陆天逸再也忍不住,冲过来,将母子俩一起拥入怀中,泪水无声滑落。
血脉相融的瞬间,生死的界限仿佛被打破。这一刻,所有的苦难、分离、误解,都在这声“爹娘”里,化作了劫后余生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