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宿舍的门被粗暴撞开时，天还没亮。
詹淳濠的长枪横在门口，枪尾挂着一只铜铃，铃舌却冻成了冰。
“起床。”他只说了两个字，像两块石头滚落。
宋冰言把脑袋从被窝里拱出来，头发炸成蓝色鸟窝：“老詹，你闹钟要是再响一次，我就把它塞进你鼻孔里当鼻环。”
张子恒已经穿戴整齐，白衫如雪，指尖转着一把柳叶刀，刀光映着他温和的笑：“再不起，解剖室里的尸体就要自己站起来点名了。”
贾铭最后一个爬下床。胸口倒计时在青灯下泛着淡金色：
【113:42:00】
“早啊，宝贝。”他拍了拍心脏，“再睡五分钟，行不？”
心脏回以猛跳，震得他差点咬到舌头。
四人穿过长廊时，雾贴着地面爬行，像无数透明的手指。
尽头是一扇铸铁门，门楣上刻着褪色的字：
【第一解剖室】
下面有人用血添了一行小注：
【进门请自带胆量，缺货可借。】
室内燃着十二盏鲸油灯，灯芯却冒着绿火。
中央石台躺着一具雾妖——人形，皮肤半透明，能看见内脏在缓慢蠕动。
导师站在台边，一袭墨黑长袍，领口别着银质听诊器。
他戴着鸟嘴面具，声音从金属管里传出，带着空洞的回响：
“今天，我们要在活体妖的心脏里，找一条会说话的血管。”
学生们屏息。
张子恒第一个上前，指尖在雾妖胸口轻点，像在挑选水果。
“左心室第二动脉，壁厚0.9毫米，弹性尚可。”
他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适合切开做口。”
宋冰言抱着小阮，指尖拨出几个滑音，音浪震得雾妖内脏泛起涟漪。
“让它放松点，省得待会儿乱叫。”
音符像透明小鱼，钻入雾妖耳孔，那东西居然打了个哈欠。
詹淳濠没动，枪尖却斜指地面，杀意凝成一线。
“三息后，它若挣扎，我一枪钉死。”
他不是在商量，是在陈述。
贾铭的任务最简单：哄骗。
他蹲在雾妖脑袋旁，用两根手指撑开那层半透明的眼皮，声音低得像诱哄孩子：
“兄弟，借你一条血管用用，完事给你讲个笑话，保证让你笑着上路。”
雾妖眨了眨眼，居然点头。
柳叶刀划开胸膛的瞬间，没有血，只有淡金色的雾。
张子恒的手指稳得像机器，刀尖游走，挑出一根纤细血管。
血管在空气中扭动，发出婴儿般细弱的哭泣。
“嗨，小家伙。”贾铭冲它吹了个口哨，“哭什么，待会儿给你编辫子。”
血管抽噎一声，居然打了个嗝。
张子恒用镊子夹住血管末端，轻轻一提——
噗。
一滴金色液体落下，在石台上砸出一朵细小的花。
花苞绽开，竟是一行微缩文字：
【倒计时 -10 分钟】
贾铭胸口猛地一烫：
【113:22:48】
他挑眉：“原来你们也会砍价？”
宋冰言指尖滑过琴弦，音浪裹住那滴金液，凝成一颗晶珠。
“拿去做纪念。”他把晶珠抛给贾铭，“下次你死的时候，可以当陪葬。”
詹淳濠忽然出声：“它要醒。”
雾妖的瞳孔收缩，半透明皮肤下，内脏开始疯狂蠕动。
张子恒刀锋一转，在血管末端打了个精巧的结：“手术完成，麻醉失效。”
雾妖张嘴，发出一声介于婴儿与风啸之间的尖叫。
下一瞬，詹淳濠的枪尖已贯穿它喉咙，尖叫戛然而止。
导师收起听诊器，声音里带着笑意：
“今天作业：每人带回一只活雾妖，明晨四点前，解剖室点名。”
学生们面面相觑。
贾铭举手：“老师，能团购吗？”
导师：“可以，团购价：一人缺一只，全体陪葬。”
回宿舍的路上，四人沉默。
宋冰言突然开口：“我有个计划，需要你们配合。”
张子恒推了推镜片：“说说看。”
宋冰言咧嘴，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我们去偷雾妖的老巢，把它们的王抓回来，明早直接交卷，顺便赚个满分。”
詹淳濠：“计划不错，风险太大。”
贾铭：“风险大，收益才大。我赌一把，赢了多活几秒，输了早死早超生。”
张子恒轻笑：“那就这么定了。不过，我需要带手术刀。”
宋冰言：“我带琴。”
詹淳濠：“我带枪。”
贾铭：“我带嘴。”
凌晨两点，四人翻墙出校，潜入裂谷边缘的雾林。
林中无风，雾却如潮，每走一步，脚下都传来黏腻的水声。
张子恒在前，刀尖挑开雾帘，动作优雅得像在跳舞。
宋冰言跟在后面，指尖在琴弦上轻敲，音符化作透明小鱼，探路兼照明。
詹淳濠断后，枪尖拖在地上，划出一条细线，线后雾妖不敢靠近。
贾铭走在中间，嘴里哼着小曲，歌词全是铜币数目。
雾林深处，一座废弃祭坛静静矗立。
祭坛中央，一只雾妖王蜷缩沉睡，身体如小山，呼吸间喷出金色雾浪。
四人交换眼神。
张子恒：“心脏在左胸第三肋下，壁厚2.1毫米，一刀即可。”
宋冰言：“我负责催眠，三息时间。”
詹淳濠：“三息后，我钉死它的影子。”
贾铭：“我负责跟它聊天，让它放松。”
计划开始。
宋冰言琴声响起，如温水漫过沙滩，雾妖王眼皮颤动。
詹淳濠枪尖点地，一道银线悄无声息地爬上祭坛，缠住妖王影子。
张子恒刀锋出鞘，寒光一闪。
贾铭蹲在妖王耳边，声音低得像情人私语：
“兄弟，借你心脏用用，完事给你讲个笑话，保证让你笑着上路。”
三息后，刀光、枪影、琴音同时落下。
雾妖王睁眼，却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呜咽——
噗。
金色心脏被完整取出，跳动着，被装进张子恒准备好的冰匣。
倒计时在贾铭胸口狂跳：
【111:20:58】→【113:30:58】
十分钟进账，血赚。
四人扛着冰匣，踏着雾浪往回走。
宋冰言看向贾铭:“贾兄你的能力是什么啊，一张嘴这雾妖王跟个小孩一样就听你话了。”
贾铭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大概是跟我的嘴有关。”
张子恒及时插了一嘴:“就是你的嘴，毕竟你那嘴是真欠。”
东方泛起鱼肚白，钟声远远传来。
四人站在学院门口，冰匣里雾妖王的心脏还在跳。
张子恒推了推镜片：“作业完成，满分预定。”
宋冰言拨了个滑音：“顺便赚点外快。”
詹淳濠枪尖一挑，把冰匣抛给贾铭：“你拎着，它喜欢你。”
贾铭单手接住，心脏在他掌心猛跳一下，像回应。
倒计时静静闪烁：
【110:15:42】
贾铭咧嘴：“还有五天，够我坑遍全大陆。”
钟声再次响起，四人并肩跨过门槛，背影被晨曦拉得老长。
解剖室的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仿佛一张巨口，等待下一次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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