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
对着镜子发了会呆后尝试说了下这句话,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有些闷热的天气让我更加难易冷静,每一下本就激烈的心跳也被放大着。
我对胜男,从一开始就抱有这种感情啊。
老实说,虽然我心乱如麻,但我并不讨厌这种感觉,想到自己喜欢着胜男,就感到浑身被暖洋洋的气息包裹着,既有对自己找到从未体会过的爱恋的欣喜,也有对与胜男接下来要一起度过的时光的期待。
女生喜欢上女生,这样的特殊性无疑也让我对这份感情充满了无限遐想。
胜男是怎么想的呢?我只觉得待在她身边便是莫大的幸福,不奢求我的感情能有回应。
同往常一样,我和胜男在彼此身边最近的地方注视着对方,像这样又过了好几周。
与胜男独处时,我常暗自庆幸,庆幸胜男和自己一样都是没什么朋友的人,随后又忍不住指责自己怎么这么自私。
胜男,明明值得有更多人来关注,她细腻的发丝,温柔的眼神,太阳般的微笑,无不都让人心生向往。
让我爱得深沉。
然而命运似乎不允许我活在当下的温存之中。
“莉恺,明天我帮你请好假了,我们去参观一下之前说过的国际学校,走个流程。”
“什么?”
“啧,不是之前跟你说了吗,爸爸之后要去美国工作,你要走国际路线就要先转学去国际学校,我们之后还要搬家,哎呀烦死了。”
这么说来母亲之前确实和我提到过。
可能很难以置信,看似始终比同龄人成熟的我在学校的成绩一直较差,父母对我这一点没少操心。
“能不能不转学...”
“你什么意思,不去国际学校,不出国,你这个成绩在国内怎么办,怎么越长大越来越不懂事了。”
懂事一词或许在小时候是让我自豪的夸奖,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直至此时此刻,我才知道,它就如同铁丝变成的牢笼一样,当我的肉身成长时,铁丝嵌入皮肉之中,伤口会传递着钻心的疼痛,无法逃脱。
而我对此无能为力...
翌日,从国际学校待了漫长的一天,回到家后我疲惫地打开手机,最先出现在眼前的是胜男的微信信息。
“莉恺,你今天为什么没来。”
她已经放学回家了啊。
我坐在书桌前,看着手机发愣。
如果我今天没有请假,是不是可以度过愉快的一天,是不是可以看见她的脸?
是不是可以在中午和她一起吃午饭,是不是可以和一起上体育课,是不是可以和她一起放学,一起走去车站。
趁我不注意时,眼泪从我的左眼流下。
我好高兴,胜男的消息意味着她很想我,没什么比被在乎的人在乎着更让人安心的;我好难过,如果这一切都有尽头那还不如从未开始。
这样的消息,让我怎么回复...
次日,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早早来到了教室,在胜男的空座上坐下。
等待她到来的时间和昨日在国际学校的时间一样漫长而煎熬。
“莉恺...”
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驱使我回头看向门口,胜男正站在那里。
我不知所措地站起来,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胜男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大步冲上来,抱住了我。
我愣住了。
“你昨天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她的身体在颤抖,抱住我的手臂每一秒都在收紧,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哭腔。
幸亏教室里现在没有别人啊。
我只能轻柔地安抚着胜男,小心翼翼地抚摸她的后背,捋顺她迷人的长发。
“对不起,我昨天有事情,手机静音了所以没有看见,对不起...胜男。”
真相让我难以启齿,我再次说了谎。
胜男对我,也是一样的感情吗?
恋爱中令人陶醉的暧昧氛围此刻却带着悲情的后缀,让已然可以预见的离别加倍痛苦。
我极力抛开脑海中的一切,惊讶、悲伤、高兴、愧疚,把我的心交给眼前的胜男。
而她不会知道,我不会告诉她,也无法告诉她。
临近寒假,学校组织了校外旅行。
活动当天,我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乘巴士前往目的地的路上,我和胜男坐在一起。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胜男的话,一边尝试放空头脑,去享受和胜男的旅行。
我自己也知道,我根本做不到。
自由活动的时间,我向胜男说明了我的情况。
就在前天,母亲突然告诉我,父亲在美国的工作已经确定下来了,寒假就要动身出国。
交涉没几句,我方才认识到这是通知而并非商量。
事实上我从未与我父母真的商量过任何事。
我不愿提及那天在树荫下和胜男的对话,因为我不敢回忆起我的语气,我的心情,和我无力直至的她的表情。
她会怎么想?若是知道也不至于如此烦恼。
如果她笑着说没事,我会很伤心;如果她哭着求我不要走,我会很悲伤;如果她面无表情,我会很难过。
和她一起创造的回忆像从小玩到大的玩具,站在垃圾桶前想割舍这份幼稚时心如刀割,而家里却也已经没有它的容身之处。
无论做什么都避免不了泪水构成的暴雨。
我希望胜男为我落下眼泪,但不愿意她为我这种人落泪。
至少最后的最后,让我好好道别吧。
寒假前一天,我们进行完结业式后,最后和曾经一样拉着手走出学校大门。
说是曾经,也不过相识才半个学期。
天空灰蒙蒙的,空气中算有了些冬天的味道。
“我要去火车站了...”
父母已经先一步赶去机场,约好等我放学后自己坐火车过去。
“嗯...”
之后回忆起来才发觉,原来我们的嗓音里都藏着微弱的抽泣声。
我还是没能好好道别吗?
我也没能好好告白啊。
我还没和她说句谢谢呢...
和人交流,我习惯了强求也不拒绝,可为什么,我的心里有好多话想说。
唯独胜男,我不希望以沉默作为结局,但话语堵塞在喉咙,反而让已经提到嘴边的种种不舍也咽了下去。
背后忽然猛的被撞了一下。
除了胜男还能是谁呢。
她打断了我鼻尖的发酸。
“我送你去车站。”
“好。”
坐在夕阳下的班车里,胜男靠在我的肩膀上。
或许她说一句,只要一句,一句求我不要走的挽留,我就会不顾一切地留下来。
最后的最后,幸好她没有说。
火车不会等我,不会等我们。
它的轮廓会从模糊到清晰,在静止下来的那一刻无声地告诉你该上车了。
“就送到这里吧。”
“嗯。”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至少!至少让我最后再说些什么。
十几年的人生里,我的沉默都应该是为现在积攒着言语的勇气。
“胜男!”
“莉恺!”
两人同时喊出对方的名字,让我的思路再次被打算。
数秒后,我看着她的眼眸,看着她瞳孔深处的自己,我笑了。
她也笑了。
原来我们的关系根本就不用那么多余的道别啊。
我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车厢,并非不想回头,是不能再回头了。
胜男回去的路上会是什么样子呢,已经与我无关了。
与我无关了,与我无关了...
和父母汇合后,我们按时赶上了飞机。
在航班起飞前,我打开手机,删除了胜男的微信好友。
关上手机,望着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我哭了。
怎么会与我无关啊...
亲手跨越手机上还存有的与胜男的聊天记录,一个个按下舍弃它们的按钮,这和用一把钝刀从我心头上活生生割下一块肉又有什么区别呢?只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没有能力去爱一个人,没有能力向任何一个人做出承诺。
不管多痛苦,不管多难过,我的爱只能憋在心里,因为说出来后能分享给她的只有忧愁。
再见了,胜男。
后来我就读美国的初中,完成了余下的两年多初中学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