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是不是水逆?秦姝坐在颠簸的马车里,眉头紧蹙——从金陵回京城,明明走的是常走的官道,怎么会绕到这荒郊野岭来。
“怎么回事!”秦姝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好好的行程被打乱,任谁都会心烦。
“郡主,前头……前头开始修路了,路被封了过不去。”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修路?我出发前特意打听了路况,怎么没听说?这路走坏了?”秦姝疑惑道,这官道去年才修过,不该这么快就坏了。
玉露连忙下车去打听,不多时便匆匆回来禀报:“郡主,不是路坏了,是当地官府要把这条路扩宽加固。恰逢今年的公款下来了,他们就先用了公款动工,还没来得及上报朝廷,所以咱们没收到消息。”
听到这里,秦姝心中的不耐渐渐消散,反而点了点头:“修就修吧,路宽点加固些,日后走起来也更安稳。”她顿了顿,吩咐道:“绕路吧,看看有没有别的路能通京城。”
“是,奴婢这就去跟车夫说。”玉露应道,转身便去安排。
……
——
而另一边的逆旅中,卢凌风一行人正挨个通过摩娘子的“才艺测试”。
裴喜军拿起纸笔,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幅逆旅雪景图,笔触细腻,意境悠远,摩娘子看了一眼便点了头,放她进了门。卢凌风与樱桃则干脆利落,一套拳脚功夫打得虎虎生风,招式精妙,摩娘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也痛快地松了口。
苏无名更绝,绘声绘色地讲了一段荒诞离奇的怪志异谈,听得摩娘子都入了神,当即摆手让他进去。
轮到鸡师公时,他却犯了难——他的医术在这“才艺测试”里完全施展不出来。“要不女店主,我鸡师公给你把把脉,看看身子?”他搓着手,试探着说道。
“噗呲”一声,裴喜军忍不住笑出了声,连忙帮腔:“女店主,他和我们是一起的,鸡师公真的是神医,我们可以作证!”
摩娘子上下打量了鸡师公一番,见他虽衣衫朴素,却透着几分与众不同的气度,便挥了挥手:“进去吧。”
“哎,这就对了嘛!”鸡师公喜笑颜开,连忙跟着众人往里走。
“好啦,进去就安分点,别再得罪人家了。”苏无名无奈地叮嘱道。
……
卢凌风他们进去后,便被秦琰笑着唤住。秦琰一行人占了一张大桌,林氏、秦湘和姚心兰母女已经被秦琛安排去了后院的客房休息,桌上只留下了秦琰、秦莞、秦隶和秦霜四人。
“卢兄,不如过来一同落座,热闹些。”秦琰举杯示意。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卢凌风也不推辞,带着苏无名等人走了过去,与秦琰他们同坐一桌。“老板娘,上些好菜好酒,再温几壶热酒!”鸡师公一坐下便大声叫唤着,趁人不注意,偷偷把藏在怀里的两根骨头扔在了地上,给跟着他的老狗解馋。
“噗哈哈!”秦霜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哇,你可真贼啊!”
秦琰无奈地轻笑摇了摇头,苏无名则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鸡师公的额头:“你呀,还是这么孩子气。”
秦莞好奇地看着鸡师公,眼中满是探究:“您是神医?”
“药王谷的吗?”秦隶也跟着问道。
“那不是,自学成才,嘿嘿!”鸡师公颇为得意地说道。
“鸡师公真的很厉害,上次我受伤,都是他治好的。”裴喜军连忙帮腔。
“秦九娘子,你是药王谷出来的吗?”苏无名转头看向秦莞,好奇地问道。
“我从小在药王谷长大,跟着谷主学过些医术,也会点皮毛。”秦莞打着哈哈,含糊地应付了过去。
……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吃了没多久,逆旅的门帘又被一阵寒风掀开,走进来一个白衣男子。他身着素白长衫,身姿挺拔,模样清俊,气质出尘。摩娘子见了他,立刻满脸堆笑,态度十分殷勤,亲自上前斟酒,不停敬酒。
鸡师公看不过眼,端着酒杯喊道:“哎,女店主,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儿,你怎么偏偏敬他,不敬我们啊?太偏心了吧!”
那白衣男子闻言,转头看了过来,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在下姜山人,路过此地避雪。方才叨扰了,还望各位海涵。”他说自己是凭借一手精妙的幻术,才通过了摩娘子的测试,得以进店。
“他可真好看……”秦霜看着姜山人,不由得看呆了,小声嘀咕道。秦莞和秦隶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好笑,轻轻碰了碰她。“收着点,注意仪态。”秦琰也低声提醒道,他看着姜山人,确实是一副君子模样,倒不像是恶人。
“噢,知道了大哥。”秦霜脸颊一红,乖乖地点了点头,知道大哥是为她好才提点她。
“这位姜山人,不如过来一同落座?孤身在外,又恰逢风雪,能聚集在同一家旅店,也算是一种缘分,着实幸运。”卢凌风看着姜山人,并不像是心怀歹意之人,又见秦琰没有反对,便主动发出了邀请。
“不胜荣幸。”姜山人笑着抱拳,走到桌前坐下,接过秦琰递来的酒杯,喝了一盏酒。
酒过三巡,卢凌风看着秦琰,忽然开口道:“秦兄,我为我心中之前的误解向你道歉。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世家公子,定然是娇生惯养,喝不惯这荒郊野岭的粗酒,也用不惯这里的简陋器具。”
“哈哈,卢兄不必在意。”秦琰朗声大笑,语气坦然,“我的确住不惯这样的地方,条件确实简陋了些。不过家中女眷较多,一路辛苦,能有个地方避雪取暖就好。作为男人,这些辛苦都不算什么。”
这话一出,连一旁的樱桃都忍不住高看了他一眼——她原本以为,世家公子都是傲气十足,不肯变通,没想到秦琰竟是这般顾全大局之人。
众人越聊越投机,交谈阔论,谈笑风生,满室的气氛十分热烈。
……
“各位!”就在这时,摩娘子端着一壶酒走了过来,脸上噙着神秘的笑意,环视了一圈众人,“看大家聊得这么高兴,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助助兴如何?”
众人顿时来了兴致,纷纷问道:“什么游戏?”
摩娘子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柄,上面缀满了各色宝石,十分精致。“你们看,我这有把刀子,上面的宝石都可以按动。”她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众人,伸手按住了上面的绿色宝石,随即刀柄处“唰”地一下弹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怎么样,有趣吧?”摩娘子笑着把匕首收了回去,“游戏规则很简单,用手抵住刀柄,将其按在自己腹部,然后随便按动一颗宝石。若是没弹出刀子,就是赢了;若是弹出刀子,那就是输了。”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赢了的人,我可以答应他一个条件,无论是什么条件都可以。”
“啊?这也太危险了吧!”秦霜惊呼出声。
“赢了就可以让你跟我洞房吗?”一个角落里,一个瘦瘦的男人突然喊道,语气轻佻。
“哈哈哈,你要是能赢了再说。”摩娘子眼神一冷,狠辣地看着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
卢凌风脸色一沉,认出了这把刀子,质疑地看着摩娘子:“这是吐罗刀子,这种玩命的游戏早就被朝廷禁止了,你怎么还敢玩?”
“我们才不玩这种危险的游戏!”秦琰也立刻表态,他可不能让家里人冒这种险。
“不!你们得玩!”摩娘子的脸色瞬间变了,语气强硬,“这是我的店,我说了算!要么就都出去,在雪地里冻死饿死,要么就乖乖玩这个游戏!”
秦琰眉头紧蹙,没想到这摩娘子竟然如此蛮横。
秦莞犹豫着开口:“要是……要是人死了怎么办?”
“死了就是输了,自认倒霉。”摩娘子打断她的话,语气冰冷,没有丝毫人情味。
“要么玩,要么滚!”摩娘子双手抱胸,看着众人,态度十分坚决。
……
“我来!”众人循声望去,正是刚才那个瘦瘦的男人。“我是个举子,赶考路过此地。”苏无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衣衫褴褛,神色猥琐,着实不像个读书人。
“好,有胆量。”摩娘子冷笑一声,把匕首柄递了过去。
那举子看着眼前美艳的摩娘子,色心又起,舔了舔嘴唇说道:“我要是赢了,你就得跟我洞房,怎么样?”
“你先顾好自己的小命吧,别到时候命没了,还想着这种好事。”摩娘子嘲讽道。
这话一出,那举子顿时有些心虚,原本抵着自己喉咙的手一抖,胡乱按了一颗蓝色宝石。“嗬……”他紧张地闭了闭眼,过了片刻,却发现什么都没发生。他缓缓睁开眼,又拿出刀柄看了看,顿时喜笑颜开:“哈哈!我赢了!我赢了!”
“真是不要命了……”秦隶看着他,忍不住呢喃道。秦霜吓得把眼睛都捂住了,不敢看。秦莞也紧张得差点站起来。
“我赢了,你快履行承诺,跟我洞房!”那举子得意忘形,伸手就要去拉摩娘子。
“急什么,我还没试呢。”摩娘子一把推开他,眼神冰冷,将匕首柄抵在自己的心脏位置,眼眸垂下,毫不犹豫地按动了一颗黄色宝石。
突然,摩娘子猛地一口鲜血喷出,心脏处插着弹出的匕首,身体晃了晃,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已经没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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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满室的欢声笑语瞬间凝固。卢凌风和姜山人反应最快,第一个冲了上去,探了探摩娘子的鼻息和脉搏,又看了看她心口处深深插入的匕首,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人已经没了呼吸和脉搏,一刀致命。”
“啊!”秦霜吓得尖叫一声,紧紧拉住秦隶的胳膊,把头埋在他的胳膊上,不敢再看。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站了起来,那举子更是脸色惨白,连连后退:“不关我的事啊!是她自己要玩的!跟我没关系!”
秦莞和苏无名立刻走到尸体旁蹲下身,仔细检查起来。“九妹妹,小心些。”秦琰不赞同地看着她,毕竟是女子,接触尸体总归不妥。
“没关系,有我在呢,不碍事儿。”苏无名一边检查,一边说道。他看到秦莞检查尸体的动作十分熟练,眼神中不由得升起一丝疑惑——这秦九娘子的手法,倒不像是普通女子会的。
秦莞仔细检查着摩娘子心口处的伤口,匕首插入得又深又准,确实是死于一刀致命,没有其他外伤。
“这怎么回事?”秦琛安顿好楼上的女眷,下楼就看到楼下一片混乱,还有一具尸体躺在地上,顿时大惊失色。
“三弟,你先上去把人安抚好,就说下面出了人命,让她们暂时不要下楼,待在房间里安心等着。”秦琰当机立断,语气严肃。秦琛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点了点头,急忙转身上楼。
……
“要不……我们报官吧?”秦莞看着满室紧张的气氛,犹豫着提议道。出了人命,总归是要官府来处理的。
“从这儿到县城,就算是骑马也要走一天的路,更何况外面还下着这么大的雪,根本走不了。”卢凌风皱着眉说道,显然这个提议并不现实。
一名剑客模样的客人看众人都沉默不语,便开口道:“那把尸体就这么放在这儿?不太好吧?要不先找个地方把尸体藏起来,等雪停了再报官?”
秦莞点了点头,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纸笔,快速将摩娘子的尸体模样和伤口情况画了下来,以备日后官府调查。
“九娘子这手艺,不像是出自药王谷啊……”鸡师公凑过来看了一眼,顺嘴说了一句,“倒像是家学渊源,这验尸的手法,跟官府的仵作一般正统。”
“啧,鸡师公,你话多了。”苏无名也看到了秦莞画的记录,眼神微变,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不远处的秦琰,示意鸡师公别再多说。
秦霜和秦隶早已被秦琛带上了楼,楼下只留下了秦琰。他看着秦莞检查尸体时不自觉流露出的熟练习惯,又听到了鸡师公的话,眼神微微一凝——看来,这位九妹妹,身上藏着不少秘密啊。呵,有趣。
秦莞的动作猛地一僵,心中暗叫不好——她这检查尸体的习惯,是从小跟随父亲沈毅在一旁观看仵作验尸时养成的,一时之间竟忘了掩饰。她定了定神,解释道:“之前秦府出了案子,我跟着睿王世子燕迟破过案,看过仵作验尸,便学了些皮毛,记下来也方便日后官府调查。”
“还是先把尸体放置在一处妥当的地方吧。”秦琰没有追问,岔开了话题,他知道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众人正忙着四处打量,想找个合适的地方藏尸体,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砰砰砰”的声音在寂静的逆旅中显得格外刺耳。
!!这怎么办?外面怎么会有人敲门?
“谁呀?”鸡师公壮着胆子问道,声音有些发颤。
“县尉!开门!例行检查!”门外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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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顿时一惊,吓得面面相觑——怎么会这么巧?县尉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检查!他要是进来看到尸体,所有人都有嫌疑,根本说不清!
“先把尸体藏起来!快!”秦琰当机立断,低声吩咐道。
秦莞也有些不安,手心冒出了冷汗——所有人在县尉看来,都会是杀害摩娘子的嫌疑人,到时候真是百口莫辩。
“怎么磨磨蹭蹭的!快点开门!”门外的县尉不耐烦地催促道,敲门声越来越响。
“来了来了来了!”鸡师公一边应着,一边和众人一起慌忙找地方藏尸体。
“快,藏这里,这儿有个大酒缸,够大,能装下。”一名剑客指着墙角的一个空酒缸,急切地说道。众人立刻动手,七手八脚地把摩娘子的尸体抬起来,塞进了酒缸里,又找了个盖子盖好,还在上面堆了些杂物,掩饰痕迹。
“来了来了!”鸡师公确认尸体藏好了,才急忙跑去开门。
“怎么这么慢?是不是在里面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县尉带着两名衙役,提着刀走了进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屋内的众人,语气严厉。
“不是不是,我们就是些赶路的客人,刚才在收拾东西,所以耽搁了些。”鸡师公连忙赔笑着解释。
县尉的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鸡师公身上,质问道:“你是这家店的店主?”
“不是不是,我就是个打杂的,他,他才是店主。”鸡师公连忙指向苏无名,把锅甩了出去。
苏无名无奈,只能硬着头皮附和道:“对,我是这家店的店主。不知县尉大人深夜前来,有何指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