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卷着潮湿的水汽扑在脸上时,我才发现格瑞的脚步慢了半拍。
刚走出废弃工厂的范围,身后的钢筋铁架还在元力碰撞的余波里嗡嗡作响。他手臂上的伤口处理得不算仔细,我喷药剂时故意用了点力,看他绷紧的下颌线就知道疼,但这家伙硬是没吭声,和小时候在异能觉醒中心那次一模一样——被失控的能量流燎到头发,也只是抿着嘴把我护在身后。
“啧,走不动了?”我刻意放慢脚步,让影子和他的重叠在柏油路上。深夜的街道空旷得很,只有路灯在地面投下昏黄的光晕,远处大厦的电子屏还在循环播放异能英雄的宣传片,那些被包装得光鲜亮丽的身影,看得人烦躁。
格瑞没说话,只是抬手按了按耳后的通讯器。那是“清道夫”部队的追踪信号屏蔽器,刚才打斗时被震松了,露出底下一小片淡粉色的皮肤。我记得那里有个很小的疤,是十二岁那年我们在禁林里测试元力极限时,他为了抢在我前面劈开能量结晶,被碎片划伤的。
“处理干净了?”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挑眉,踢飞脚边的空易拉罐。罐子在地上滚出很远,撞在路灯杆上发出哐当声。“那种杂碎还需要收尾?”目光扫过他依旧渗血的伤口,药剂喷雾的效果显然被腐蚀因子削弱了,“你的自愈能力是退化了,还是故意留着伤口装样子?”
格瑞停下脚步,转过身时,路灯的光线恰好落在他眼底。他的瞳孔是很浅的蓝色,像被冰镇过的湖水,里面总藏着我看不懂的东西。“和你没关系。”
“哦?”我往前走了两步,故意拉近距离。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一点元力残留的青草气息——这是他独有的味道,从异能学院那次混乱的觉醒仪式开始,就没变过。“刚才要不是我赶到,你打算带着这伤硬扛到清道夫的后援队来?”
他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被风迷了眼。“我说了,不需要帮忙。”
“我只是不想下次切磋时,对手是个带伤的废物。”话刚出口,就看见他握紧的拳头松开了些,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的颜色慢慢褪去。这家伙总是这样,吃软不吃硬,偏偏我最擅长怎么戳他痛处。
街角的自动贩卖机发出“咔哒”声,我走过去拍了两下,弹出两罐冰镇的能量饮料。扔给他一罐时,故意往他受伤的那侧递,看他下意识用没受伤的手去接,动作有点狼狈,忍不住嗤笑出声。
“幼稚。”格瑞拉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很清晰,我突然想起上周在异能管理局的监控室里,看到他执行任务的录像——也是这样仰头喝水,只是那时他刚解决完三个A级异能罪犯,侧脸沾着点血,比现在鲜活得多。
“下周训练馆的比试,别迟到。”我踢着路边的石子往前走,声音漫不经心,“要是敢因为这点小伤缺席,我就拆了你那破刀。”
格瑞的脚步顿了顿。我回头时,正看见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饮料罐,罐身上凝结的水珠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滴,落在手腕那道旧疤上。“知道了。”
晚风又吹过来,带着点甜腻的香气,是街角甜品店没关紧的后门飘出来的。我记得格瑞小时候很喜欢吃那家的牛奶布丁,后来异能觉醒后就再也没见过他碰甜食,好像那些柔软的东西和他格格不入。
“喂。”我突然开口,看他抬头望过来的眼神,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伤没好利索之前,甜食别碰。”
他愣住了,蓝色的瞳孔里映出我的影子。过了几秒,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比刚才低了些。
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碰到一起。我加快脚步往前走,故意没看他,但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一直跟着,像夏夜最固执的星子,明明灭灭,却始终亮着。
前面就是岔路口,他要往异能者居住区走,而我得回自己的公寓。分开前,格瑞突然叫住我。
“嘉德罗斯。”
我回头,看见他举起手里的空饮料罐,对着灯光看了看。“下次……别用那么大劲喷药剂。”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知道了,笨蛋。”
他转身走进小巷的瞬间,我看见他耳尖有点红。晚风卷着霓虹的光碎片吹过,空气里好像多了点不一样的味道,甜丝丝的,像那家甜品店的布丁,又像格瑞眼底藏不住的、被灯光染暖的蓝色。
训练馆的比试,可不能输。我握紧手里的能量饮料罐,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开,却奇异地压下了那点莫名的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