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月光透过纱窗，在床单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季雨桐翻了个身，指尖触到枕头下的手机——屏幕暗着，像藏着个没解开的谜
左奇函怎么知道她住3栋？
这个问题像颗没化完的薄荷糖，在舌尖泛着微凉的涩。她明明没说过具体楼栋，公交站到小区门口那段路，两人也没多说话。难道是姑姑跟张老师提过？还是……他早就知道？
困意漫上来时，季雨桐迷迷糊糊地想，也许明天问问他就知道了。
早上六点五十五分，闹铃还没响，她已经站在镜子前系校服扣子。浅蓝色的衬衫领口被熨得平平整整，是昨晚姑姑非要抢着熨的，说“新学校第一天，得精神点”。
下楼时，小区门口的香樟树下已经站着个人。左奇函靠在树干上，单肩包随意地挂着，晨光透过叶隙落在他发梢，碎成一片金闪闪的星子。他脚边还蹲着个男生，穿着同款校服，正低头数蚂蚁，后脑勺的头发翘得像个小呆毛。
季雨桐的脚步顿了顿。
陈奕恒哟，来了
蹲在地上的男生猛地站起来，转身时差点撞到左奇函。他个子比左奇函矮些，眼睛圆圆的，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陈奕恒我叫陈奕恒，奇函的发小
季雨桐季雨桐
她点点头，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左奇函——他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只是指尖转着的那串钥匙，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陈奕恒你就是那个新同桌啊？
陈奕恒夸张地睁大眼，偷偷往左奇函那边瞟了瞟
陈奕恒我跟你说，能让他等的人，你是头一个
左奇函踹了他一脚，声音没什么起伏
左奇函走了
三个人并肩往公交站走时，陈奕恒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说左奇函从初中起就是学校的“传奇”，篮球赛拿过全市冠军，也因为打架记过三次大过；说高二（14）班的班主任张老师是左奇函的“克星”，每次训他都能把隔壁班的粉笔灰震下来
季雨桐那他为什么总迟到？
季雨桐忍不住问
陈奕恒刚要开口，就被左奇函一个眼刀制止了。他耸耸肩，改用口型说
陈奕恒秘密
公交车到站时，陈奕恒抢先一步投了三枚硬币，冲季雨桐眨眨眼
陈奕恒我函哥请客
左奇函没反驳，只是往车厢后走时，特意留了中间的空位给她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男生们全扎去了篮球场。季雨桐抱着本速写本坐在看台上，陈奕恒凑过来，好奇地翻了翻
陈奕恒你喜欢画画？
季雨桐随便画画
她合上本子，指尖划过封面——这是姑姑昨晚找出来的新本子，米白色的封面上，印着莫奈的睡莲。
陈奕恒那你可得小心点
陈奕恒别被我函哥看见了
陈奕恒他最讨厌别人画他了，上次有个女生画了他的速写，被他当场撕了
季雨桐的手顿了顿。她想起昨天在教室里，自己差点就翻开画着篮球场的旧素描本——那里面藏着个模糊的背影，是在公交站台广告牌上看到的白衬衫男生
季雨桐他为什么讨厌？
陈奕恒不知道
陈奕恒挠挠头
陈奕恒可能觉得矫情吧。对了，你看他打球是不是很厉害
季雨桐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左奇函正在三分线外起跳。阳光在他扬起的手腕上流淌，篮球划出道漂亮的弧线，“唰”地空心入网。场边瞬间爆发出女生的尖叫，他却像没听见似的，转身和队友击掌，左肩下沉的幅度比平时更明显些
季雨桐你怎么不去打？
陈奕恒我？
他夸张地摆摆手
陈奕恒我是运动白痴，能把球扔进框就谢天谢地了
陈奕恒再说，我得在这儿陪你啊，不然等会儿那些女生围过来，你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正说着，场边已经围了不少女生，手里捏着矿泉水和纸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上
下课铃响时，左奇函被队友们推搡着往场边来。女生们像潮水似的涌上去，递水的、递毛巾的，还有人红着脸递情书。他没接任何东西，只是从陈奕恒手里接过自己的外套，径直往教学楼走
陈奕恒看见没？
陈奕恒撞了撞季雨桐的胳膊
陈奕恒我函哥魅力一直这么大。不过他以前对女生更凶，上次有个学姐堵他告白，他直接说‘滚’
季雨桐望着左奇函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突然想起早上没问出口的问题——他到底怎么知道自己住3栋？
回到教室时，左奇函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他把外套搭在椅背上，正低头刷题，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柔和了些。季雨桐拉开椅子坐下时，发现桌洞里多了瓶冰镇的矿泉水，瓶身上还凝着水珠，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
左奇函陈奕恒买的
他头也没抬地说，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
季雨桐捏着那瓶水，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她看着左奇函握笔的手——食指第二节有块浅褐色的茧，和陈奕恒说的“打了十年球”对得上。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那茧的位置，更像常年握画笔磨出来的
这时，陈奕恒从前排转过来，冲她做了个鬼脸，又偷偷指了指左奇函的练习册。季雨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那本数学练习册的封皮内侧，贴着张小小的便利贴，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篮球，旁边写着行小字：“离那些女生远点。”
窗外的蝉鸣又响了起来，阳光透过树叶，在他的练习册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季雨桐突然很想知道，这个总皱着眉的男生，在没人看见的时候，会不会也有不那么冷的一面
字迹张扬，带着点不耐烦，却和他平时说话的语气，莫名地重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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