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糖的余味

姑姑家的防盗门虚掩着，糖醋排骨的香气顺着门缝漫出来，混着客厅暖黄的灯光，把傍晚的凉意都烘得软了些。季雨桐刚推门，就听见姑姑拔高的嗓门

万能人物可算回来了！排骨都快凉透—

话音在看到季雨桐时戛然而止。姑姑举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沾着点番茄酱，眼神在她发白的脸和凌乱的衣领上打了个转

万能人物怎么回事？脸怎么这么白？头发也乱了！

季雨桐没事姑姑

季雨桐换鞋的动作顿了顿，后背的钝痛让她下意识弓了弓背

季雨桐刚才下楼梯没注意，摔了一跤

万能人物摔了？

姑姑丢下锅铲就冲过来，伸手想碰她的后背又怕弄疼她，急得团团转

万能人物哪摔了？严不严重？用不用去医院？

左奇函阿姨别担心

左奇函把书包往鞋柜上一放，声音比平时温和些

左奇函就是蹭破点皮，我给她拿了创可贴

陈奕恒在旁边帮腔

陈奕恒对对对！主要是吓着了，雨桐特坚强，都没哭！

姑姑这才注意到门口的两个男生，尤其是左奇函手里捏着的创可贴包装，眼神里的担忧又多了层审视

万能人物你们怎么也跟她一起摔了

陈奕恒不是不是

陈奕恒摆手摆得像拨浪鼓

陈奕恒我们在楼下等她，看见她摔了就扶了一把！

陈奕恒阿姨您做的排骨也太香了，我在楼下就闻见了

这声“阿姨”喊得甜，姑姑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嗔怪地瞪了季雨桐一眼

万能人物跟你说过走路要看路！快进来坐着，我再把排骨热一下。奇函、小恒也坐，别客气啊

客厅的碎花沙发被阳光晒得暖暖的，季雨桐刚坐下，后背就传来一阵刺痛。左奇函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目光落在她紧绷的肩膀上

左奇函要不要先处理一下伤口？

季雨桐不用

季雨桐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那颗柠檬糖，糖纸在指尖捏出褶皱

季雨桐我上楼换件衣服就好

她逃也似的冲进卧室，关上门才靠在门板上喘气。镜子里的自己确实狼狈，左边脸颊有块淡淡的红印，校服后背沾着点灰尘，领口还歪着。季雨桐脱衣服时，看见后背上有片红肿的擦伤，边缘还渗着点血珠，难怪一动就疼

贴创可贴时，指尖触到冰凉的药膏，突然想起左奇函递过来时，指尖的温度比创可贴烫多了。她对着镜子愣了愣

下楼时，饭菜已经摆好了。糖醋排骨红亮亮的，可乐鸡翅冒着热气，还有盘清炒西兰花，都是她爱吃的。陈奕恒正跟姑姑聊学校的趣事，说左奇函打球时能跳多高，被张老师罚站时表情多臭，逗得姑姑直笑

左奇函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扒着饭，却总在季雨桐夹排骨时，不动声色地把盘子往她这边推了推

万能人物奇函这孩子看着冷，心倒细

姑姑突然说，给左奇函夹了块鸡翅

万能人物小桐刚转过去，多亏你照顾了

左奇函的耳尖有点红，含糊地“嗯”了一声，往季雨桐碗里放了块排骨

左奇函快吃，凉了不好吃

季雨桐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头扒饭时，听见陈奕恒在旁边嘟囔

陈奕恒函哥你太双标了！我要排骨你都不给我夹！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陈奕恒的话痨属性彻底放飞，从班级八卦讲到篮球赛战术，连左奇函小时候偷拆邻居自行车链条的事都抖了出来，被左奇函踹了一脚才消停

吃完饭，陈奕恒自告奋勇去洗碗，结果把洗洁精放多了，泡沫溢了一水池。姑姑笑着把他赶出来，让他跟左奇函在客厅看电视

季雨桐收拾书包时，左奇函走了进来。卧室里飘着淡淡的栀子花香，他的目光扫过书桌前的速写本，突然说

左奇函那个沈念初

季雨桐你认识她？

季雨桐抬头，心跳莫名快了些

左奇函的指尖在书桌边缘顿了顿

左奇函嗯，以前是一个初中的

他没多说，只是拿起她放在桌上的历史资料

左奇函这道题的时间线记错了，我标出来了

季雨桐看着资料上红笔圈出的地方，突然想起楼梯间里，沈念初冲左奇函抬下巴的样子，还有那句“看好点”，语气熟稔得不像陌生人

季雨桐她……很厉害吗？

她忍不住问

左奇函的眉峰挑了挑

左奇函打架挺厉害

顿了顿又补充

左奇函以前帮过不少被欺负的女生

季雨桐捏着笔的手紧了紧。原来沈念初是这样的人，可她为什么会刚好出现在那个楼梯间？是巧合，还是……

陈奕恒走了

陈奕恒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左奇函点点头，往门口走时，突然回头

左奇函明天早上七点，我还在老地方等你。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的后背

左奇函别迟到

季雨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听见姑姑在客厅跟他们道别，说“有空常来玩”

晚上洗漱时，季雨桐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后背上的创可贴像块小小的补丁。她想起沈念初胳膊上的疤痕，想起她拽住卷发女生时的眼神，又想起左奇函提到她时，语气里的复杂

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沈念初为什么要帮自己？是单纯的路见不平，还是……跟左奇函有关？

这些问题像藤蔓似的缠上来，绕得她睡不着。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床头柜的速写本上，封面的莫奈睡莲在夜里泛着淡淡的白

季雨桐摸出手机，翻到沈念初的联系方式——下午道别时，她硬塞给自己的纸条上写着微信号。指尖悬在“添加好友”的按钮上，迟迟没按下去

手机突然亮了一下，是左奇函发来的消息：“伤口别碰水，明天穿宽松点的衣服

季雨桐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指尖在键盘上敲出“谢谢”，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沈念初……是不是经常帮别人？”

过了几分钟，左奇才回复，只有两个字：“是她。

这三个字像块投入湖面的石子，让季雨桐心里的疑团更重了。她放下手机，重新叼起那颗柠檬糖的糖纸，酸甜的余味还在舌尖，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也许明天，可以问问沈念初。季雨桐迷迷糊糊地想。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7栋某扇亮着灯的窗户后，左奇函正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聊天记录，指尖在“沈念初以前被李薇堵过”这句话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删掉了。

夜风从香樟树叶间穿过去，带着远处隐约的蝉鸣，像在诉说某个没讲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