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而遇的拥抱

清晨的阳光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斜长，季雨桐走到小区门口时，左奇函已经靠在树下了。他今天穿了件干净的白T恤，外面套着校服外套，拉链规规矩矩地拉到顶端，倒显得比平时温和些。

左奇函早

他递过来一盒热牛奶，和昨天张桂源给的牌子不一样

左奇函陈奕恒说这个牌子的奶味更浓

季雨桐接过牛奶，指尖触到温热的纸盒，轻声道了谢。昨晚左奇函那句“是她”像颗没化完的糖，在心里甜得发涩，她想问得更清楚，话到嘴边又变成了

季雨桐后背好多了，谢谢

左奇函的目光在她后背扫了一圈，见她穿了件宽松的校服衬衫，才微微点头

左奇函走吧

公交车上没什么人，两人并排坐在后排。季雨桐小口抿着牛奶，眼角的余光瞥见左奇函在看手机，屏幕上似乎是物理竞赛的题库。她想起昨天杨博文的名字突然钻进脑海时的慌乱，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牛奶盒

到学校时，早读课的预备铃刚响。陈奕恒从教学楼里冲出来，拽着左奇函就往篮球场跑

又转头冲季雨桐喊

陈奕恒小季，体育课自由活动找我们啊！

季雨桐笑着点头，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体育课上，女生们聚在阴凉处聊天，季雨桐抱着速写本站在看台上，目光不自觉地追着篮球场上跳跃的身影。左奇函起跳投篮时，阳光在他扬起的手腕上流淌，左肩下沉的幅度比平时小了些，大概是陈奕恒天天念叨的“贴了膏药”起了作用

万能人物季雨桐同学

一个戴眼镜的女生跑过来，递过张便签

万能人物张老师让你去教务处拿竞赛报名表，说放在靠窗的抽屉里了

季雨桐谢过她，刚走下看台，就听见身后传来陈奕恒的喊声

陈奕恒小季去哪？帮我带瓶水啊！

季雨桐去拿表，马上回来！

她扬了扬手里的便签，转身往教学楼走

操场拐角的香樟树下，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季雨桐刚绕过树影，脚步猛地顿住——逆光里站着个男生，穿着陌生的校服，身形清瘦，眉眼却熟悉得让她心跳骤停

季雨桐杨博文？

她的声音发颤，像被风吹得抖的树叶

季雨桐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博文往前走了两步，阳光落在他脸上，露出和记忆里一样温和的笑，只是眼底多了些红血丝

杨博文我来看看你

季雨桐攥紧了手里的便签，指尖几乎要戳破纸页。她想起以前学校的厕所隔间，是这个男生偷偷塞进来一包纸巾；想起被李薇她们堵在楼梯间时，是他假装路过喊她去办公室；想起自己躲在画室哭时，是他放了颗大白兔奶糖在她的画架上

可他明明说过，高中毕业前不会离开那座小城的。

季雨桐你……

杨博文我想你了

杨博文打断她的话，声音轻得像叹息

杨博文能不能让我抱会儿？就一会儿。

季雨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轻轻抱住了。他的肩膀很薄，带着点洗衣粉的清香味，和记忆里那个总替她挡麻烦的身影慢慢重合。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空旷的拐角里回荡，像在为这段突然冒出来的旧时光敲着鼓点

杨博文我为你转来这里了

杨博文的声音埋在她的发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杨博文听说你被欺负了，我……

季雨桐你怎么知道？

季雨桐猛地推开他，眼眶有点发热

季雨桐谁告诉你的？

杨博文的睫毛颤了颤，刚要说话，就见季雨桐突然往他身后看，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他顺着她的目光回头，只看到香樟树影晃了晃，像有谁刚从那里离开

杨博文没谁告诉我

杨博文的声音低了些

杨博文是我自己猜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铁盒，递给她

杨博文给你的，还是你喜欢的橘子味

季雨桐看着铁盒上印着的大白兔图案，突然想起昨天沈念初给的柠檬糖，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漫开，混着此刻的慌乱，变得有些复杂

季雨桐我该回去了，老师还等着我拿表

她接过铁盒，转身想走，又被杨博文叫住

杨博文“雨桐

他看着她的背影，语气里带着点恳求

杨博文别像以前那样躲着我，好吗？

季雨桐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快步往教学楼走。经过香樟树下时，她总觉得树影里藏着双眼睛，像昨天楼梯间里左奇函的目光，冷得让人心头发紧

她不知道，不远处的篮球场边，左奇函正站在篮板的阴影里，指尖捏着个篮球，指节泛白。陈奕恒在他身边大气不敢出，刚才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季雨桐被那个陌生男生抱住时，身体僵了僵，却没有立刻推开

陈奕恒函哥

陈奕恒小心翼翼地开口

陈奕恒那谁啊？看着挺眼熟

左奇函没说话，只是猛地将篮球砸向篮板。“砰”的一声巨响，篮球弹回来，滚到季雨桐刚才站过的地方，停在了一片晃动的树影里

他盯着那个方向，眼底的光暗得像要落雨，喉结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三个字

左奇函继续练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像某种未说出口的情绪，被死死压在了沉默里。而季雨桐快步走进教学楼的背影，还不知道这场不期而遇的拥抱，已经在某个角落投下了长长的阴影，正顺着香樟树的根系，悄悄往未来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