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的脚步声

小区门口的香樟树影又开始在晨光里摇晃时，季雨桐远远就看见三个男生站在老地方。左奇函靠在树干上，脸色比昨天好看了些，手里拎着个袋子，隐约露出晨光下的牛奶盒；陈奕恒蹲在地上数蚂蚁，后脑勺的呆毛翘得老高；张桂源站在旁边，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反射着细碎的光。

季雨桐早啊

季雨桐走过去，声音比平时轻快些

陈奕恒雨桐！

陈奕恒“噌”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陈奕恒我跟你说，函哥今天带了限量版的草莓牛奶，专门给你留的！

左奇函没说话，只是从袋子里拿出一盒牛奶递给她，指尖碰到她的手时，两人都顿了一下，又飞快地移开。季雨桐接过牛奶，指尖温温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张桂源昨天雨那么大，你们怎么回去的？

张桂源收起手机，笑着问

张桂源我后来看雨没停，还想去教学楼找你呢

季雨桐左奇函送我回来的

季雨桐晃了晃手里的牛奶

季雨桐他特意跑了一趟学校

左奇函的耳尖有点红，拽了拽陈奕恒的胳膊

左奇函走了，再不走赶不上早读

公交车上，陈奕恒还在滔滔不绝

陈奕恒我跟你们说，昨天我妈炖的姜汤，那叫一个辣！我喝了三大碗，现在嗓子还在冒火…

他突然凑近季雨桐，压低声音

陈奕恒不过函哥更惨，听说半夜烧到39度，被他爸妈押着去了医院

季雨桐看向左奇函，他正望着窗外，侧脸的线条在晨光里显得柔和了些。她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季雨桐真的？那今天怎么不多休息？

左奇函转过头，眼神里带着点无奈

左奇函再不去，张老师该亲自上门了

到了教室，早读课还没开始，左奇函的座位刚被他焐热，班长就又出现在后门

万能人物左奇函，张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陈奕恒又来了

陈奕恒在旁边嘀咕

陈奕恒这都快成一日游了

季雨桐看着左奇函起身的背影，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又冒了上来。她知道老师找他肯定是为了交换学习的事——手续、教材、住宿……那么多要敲定的细节，像倒计时的秒针，一下下敲在心上。

左奇函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叠表格。他坐下时动作很轻，把表格往桌洞深处塞了塞，像是怕被谁看见。季雨桐假装整理笔记，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指尖在表格边缘顿了顿，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这一天，左奇函又被找去了三次办公室。从教务处到德育处，再到物理组办公室，他穿梭在走廊里的身影，看得季雨桐心里发紧。可每次他回来，脸上都没什么表情，该刷题刷题，该给她讲题讲题，仿佛那些奔波只是去隔壁班借了块橡皮。

放学收拾书包时，陈奕恒突然一拍大腿

陈奕恒对了！函哥，你下周三就走了吧？我妈说要给你包饺子送行，让你务必来我家吃

季雨桐下周三？

季雨桐手里的笔差点掉在地上

季雨桐这么快？

左奇函点点头，把最后一本书放进书包

左奇函嗯，那边周四就开始上课了

走廊里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季雨桐的练习册上，像片沉默的云。她低下头，指尖在“市重点”三个字上划了划——那是她早上在他桌洞缝隙里看到的，被笔帽压着，字迹清晰。

季雨桐那…

季雨桐的声音有点发飘

季雨桐需要带很多东西吗？我可以帮你整理

左奇函不用

左奇函摇摇头，突然看向她，眼神亮得像夜空的星

左奇函我走那天，你们……要去送我吗？

陈奕恒立刻举手

陈奕恒必须去啊！我还得给你拍vlog呢，记录下市重点扫地僧的第一天！

季雨桐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时正好对上左奇函的目光。他的眼里带着点期待，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像个等着被夸奖的小孩。她攥紧书包带，用力点了点头

季雨桐去

就这一个字，却让左奇函的嘴角悄悄扬了起来。夕阳的光落在他发梢，染成温暖的金棕色，看得季雨桐心里那点空落落的地方，突然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三个人并肩往校门口走时，陈奕恒还在叽叽喳喳地规划送行路线，说要去买站台票，还要准备“神秘礼物”。季雨桐听着听着，突然轻轻说

季雨桐左奇函，市重点的图书馆很大吧？

左奇函嗯

左奇函点头

左奇函听说是全市中学里最大的

季雨桐那你要是有空

季雨桐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楚

季雨桐可以帮我看看那里的历史类书架吗？我听说有套万历十五年的精装版，一直没买到

左奇函停下脚步，转头看她。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神里带着点笑意：

左奇函好

他顿了顿，补充道

左奇函不止书架，食堂、操场、实验室……我都拍给你看

陈奕恒在旁边“啧”了一声

陈奕恒酸死我了！合着我就是个背景板呗？

季雨桐笑着推了他一把，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在人行道上慢慢拉长，像首没写完的诗，温柔又绵长

她知道离别的日子近了，可看着左奇函眼里的光，突然觉得，那些隔着距离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