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被警车带走时，林野站在天台门口没动。沈砚拍他肩膀时，他才发现自己攥着栏杆的指节已经发白——栏杆上还留着林默刚才坐过的水桶印，像个浅淡的句号。
“去看看你爸妈吧。”沈砚递给他瓶水，“刚才联系家属，你妈在警局门口哭到差点晕过去。”
林野没接水，脚步沉得像灌了铅。他记不清上一次和父母好好说话是什么时候，只记得七年前林默出事那天，母亲攥着他的校服吼：“你怎么不看好弟弟？他要是真成了瘸子，我们家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警局走廊的长椅上，母亲正用袖口擦眼睛，父亲背对着她站在窗边，背影比去年见时佝偻了不少。林野走过去时，母亲突然抬头，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小默不会杀人的，对不对？他小时候连踩死只蚂蚁都要难过半天……”
“他没直接杀人，但郑凯他们的死都和他有关。”林野的声音干得发涩，“妈，你当年为什么不让他报警？”
母亲的脸瞬间白了，手猛地抓住父亲的胳膊：“我那是为了他好！报警了别人怎么看他？‘被欺负的瘸子’？他还要不要做人？”
“所以你就让他忍着？”林野突然提高声音，走廊里的回声吓了自己一跳，“你把他的止痛药换成维生素，说‘总吃药对身体不好’，其实是怕邻居闻到药味问东问西；你把他的康复训练表藏起来，说‘在家养着就行’，其实是怕他拄着拐杖出门被人指指点点——你不是为了他好，是为了你那点面子！”
父亲猛地转过身，手里的保温杯“哐当”砸在地上，茶水混着枸杞溅了一地：“你以为你妈容易？那时候你爸在工地摔断了腿，医药费欠着一屁股债，我去求校长给小默换个宿舍，校长说‘要是影响其他学生，就让他退学’——我们能怎么办？”
林野愣住了。他只知道父亲当年出过工伤，却从不知道具体是哪次，更不知道家里还欠着债。
这时苏棠突然跑过来，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账单，是从林默旧书包的夹层里找到的：“这是七年前市医院的缴费单，缴费人是你妈，项目是‘心理干预’，但备注栏写着‘患者拒绝就诊’。”她顿了顿，声音轻下来，“林默不是没求助过，他只是被你们‘为他好’的理由堵回去了。”
母亲的肩膀突然垮了，蹲在地上捡起保温杯的碎片，指尖被划破也没察觉：“我带他去过医院的，他在诊室门口哭，说‘妈，我不想被人当疯子’，我就把他带回来了……我以为时间长了就忘了，谁知道他记了七年。”
林野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沈砚发来的照片：王涛在警局做笔录时，从铁盒底层翻出张纸条，上面是林默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今晚回家吃饭”——日期是七年前被霸凌的第二天。
“他那天是想回家的。”林野的喉咙像被堵住，“他撕碎的奖状里，有张碎片上写着‘给爸妈’。”
父亲突然捂住脸，指缝里漏出呜咽声：“我那天在工地接他电话，他说‘爸，我赢了’，我不耐烦说‘赢了能当饭吃？赶紧去给你哥送生活费’——我要是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跟我炫耀……”
走廊尽头的铁门被推开，穿警服的人走过来说：“林默要见家属，只能去一个。”
母亲和父亲同时抬头看林野，他攥紧那张账单，转身走向会见室时，听见母亲在身后喊：“告诉小默，妈给你炖了排骨汤，等你出来……”声音抖得不成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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