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明的手术刀掉在齿轮堆里,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他看着自己被撞红的手腕,突然怪笑起来,笑声在空荡的医务室里打转,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你们以为撞掉刀就赢了?看看这些齿轮。”他踢了踢脚边的齿轮堆,“每个都连着地基下的神经网——我只要按下这个按钮,你们的疤痕会像被齿轮啃一样,从里烂到外。”
他抬手晃了晃手腕上的控制器,金属外壳上刻着个歪齿轮,和林默初中作文本里画的一模一样。林默心里一沉——那作文本是母亲上周翻出来的,当时张启明以“回访老学生”的名义来过修配店,肯定是那时看到的。
“你早就盯上我们了。”林砚攥紧拳头,掌心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从你假扮钟表匠开始,就在引我们往陷阱里跳。”
“假扮?”张启明突然收了笑,眼神变得浑浊,“我就是他。”他扯开衣领,脖子右侧有个齿轮形状的疤痕,“七年前我是钟表匠,也是实验员——我是第一个‘镜像体’,编号0号。”
这话像块巨石砸进水里。林默看着他的疤痕,突然想起父亲做的假肢模型——模型关节处有个相同的齿轮纹路,父亲说“是从旧图纸上抄的”。“我父亲见过你的图纸?”
“你父亲?林建军?”张启明的嘴角扯出个诡异的弧度,“他当年是机械厂的老技工,我找他做过假肢零件。他不知道那些零件是实验用的,只说‘这齿轮纹路怪,像要咬东西似的’。”
林野突然掏出手机:“沈砚查到了,你儿子当年也是残疾,在启明职高读书时失踪了。”他按下播放键,沈砚的声音传出来:“张启明的儿子叫张默,脖子上有月牙疤痕,七年前和林默、林砚在同一个技能大赛组……”
张启明的控制器“啪”地掉在地上。他猛地扑向林野,被林砚死死按住。“别提他!”张启明的眼睛红了,像疯了一样挣扎,“他不是失踪!他是被我放进齿轮箱了!医生说只有镜像体融合,他才能好起来!”
林默突然想起地基下那截假肢——断口处的神经线有两根,一根连郑凯,另一根一直没找到源头。“张默的假肢……在地基下?”他的声音发颤,“你把他和我们的镜像神经接在一起了?”
“不然他会疼死!”张启明突然瘫软下来,眼泪混着口水往下淌,“他有先天性神经痛,像有无数齿轮在骨头里转。我做实验是为了救他!可七年前决赛那天,他偷偷跑出去找你们——他说‘那两个有月牙疤的哥哥,肯定能懂我’……”
医务室角落的旧齿轮箱突然“咔啦”响了一声。林砚走过去打开箱门,里面铺着件校服,胸口别着技能大赛的徽章,和林默、林砚的一模一样。校服口袋里掉出张纸条,是孩子气的字迹:“爸爸说我们都是齿轮,找到对的人就能一起转。我找到两个啦。”
林默的心脏像被攥住了。他想起七年前决赛日后台,那个突然跑过来说“你的假肢真酷”的陌生男孩,脖子上有个浅淡的月牙疤——原来那就是张默。
“他没摔死。”林野捡起校服,发现衣角沾着片梧桐叶,和母亲绣的图案一样,“沈砚说,地基下的假肢里有活的神经信号,张默可能还活着,只是陷入了深度昏迷。”
张启明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指着墙角的冰柜:“他在里面……我用低温维持他的生命,等找到完整的镜像神经,就能把他叫醒……”
冰柜里果然躺着个青年,脖子上的月牙疤和林默、林砚的形成了三角形。林默伸手去探他的脉搏,指尖刚碰到皮肤,三人的疤痕突然同时发光——像三个小齿轮在皮肤下转动,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他在回应我们。”林砚的声音发哑,“你看他的手指,在动。”
张默的指尖确实在颤,像在抓什么。林默突然想起父亲新做的假肢模型,那个缠着红绳的月牙吊坠。他解下吊坠,轻轻放在张默的手心。吊坠刚碰到皮肤,冰柜里突然传出齿轮转动的轻响——是张默手腕上的旧假肢,关节处竟自己动了,齿纹和吊坠的金属链完美咬合。
“原来要三个齿轮一起转。”林默突然明白,“你找错了,不是融合,是咬合。就像我作文里写的,家人一样的齿轮,卡住了就一起转,不是非要咬碎对方。”
张启明看着三个发光的疤痕,突然捂住脸哭起来,哭声像齿轮摩擦的闷响。他手腕上的控制器开始闪烁,地基下传来“轰隆”声——是那些埋着的齿轮在自己转动,不是要伤人,是在往地面移动,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
林野打开窗户,看见无数个小齿轮从地基裂缝里滚出来,顺着街道往修配店的方向去。“它们在找我们的修配店。”陈雪突然笑了,“就像迷路的孩子要回家。”
张默的手指突然攥紧,把月牙吊坠握在掌心。他的睫毛颤了颤,喉咙里发出微弱的气音:“冷……要梧桐叶……”
林砚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片干梧桐叶——是母亲缝假肢套时多绣的一片,他顺手摘了片真叶子夹在口袋里。他把叶子放在张默的枕边,叶片刚碰到床单,张默的疤痕突然亮得更厉害,冰柜的温度显示器开始回升。
“他要醒了。”林默看着张启明,“现在停手还来得及。那些被你带过来的学生,我们可以一起救。”
张启明看着三个年轻人的疤痕,突然抬手砸碎了控制器:“地基下的齿轮有自动导航,会去修配店——那里有你们的气味,不会伤人。”他站起身,往门外走,“我去自首,告诉警察怎么解开其他孩子的神经接驳。”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指了指张默的假肢:“那假肢是林建军做的,他当时多做了个备用关节,说‘万一孩子长个子,能换着用’。”
林默想起父亲蹲在机床旁抛光假肢的样子,突然鼻子发酸。原来那些笨拙的关心,早就像齿轮一样,悄悄咬合在了一起。